學達書庫 > 寄秋 > 帶發修行的和尚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愛呀!是很美好的事,別想得太複雜,不跨過那條界線,又怎會曉得無法擁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得到真愛,想當年我和愛子的感情可是轟轟烈烈……」

  一句想當年,方靜大師兀自打開話匣子說個不停,愛子是他十八歲那年娶的第一任老婆,算是青梅竹馬,他說呀說的又轉到第二個老婆身上,同樣是情深意重的模樣。

  「……喔!對了,你今天真的沒出去做壞事嗎?」殺人不好,會有很深的罪愆。

  「我一整天都在佛堂做功課,並未外出。」他怕一跨出寺門就再也回不了頭。

  老和尚摸摸像泡過水似的大鼻子,滿是疑惑。「那麼這股膩人的血腥味從何而來?」

  「血腥味?」他輕輕一嗅,空氣裡只有焚香的香氣,並無住持所言的血腥味。

  「佛門乃清淨之地,不沾俗氣,每回你一干壞事從外頭回來,那股味道就會跟著你入寺,久久不散。」嗯!越來越重了,很新鮮的血味。

  霎時恍然大悟的薩胤風終於明白為何他每出一次任務,次日便會被住持叫到菩薩面前,連念大悲咒三天三夜。

  原來是他的氣味洩露玄機,難怪那幾天住持一見到他便搖頭歎氣,不嫌煩地搬出藏書曬經,一遍又一逼講解佛祖刦肉喂鷹,以及菩提樹下悟道,告誡他生命的可一貝。

  「累你受罪了,住持。」讓一名以渡眾生為志的僧侶背負他的罪孽。

  「無妨,無妨,有生自然有死,有死必有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這是菩薩的慈悲,它讓我們有再活一次的機會。」方靜大師雙手合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重生。他在腦子裡反復咀嚼著,大為震撼。「我受教了,住持。」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聊了,夜深了就該休息,你去把寺門關上,別讓宵小搬走了咱們上涼寺的大佛。」重達一千三百六十二公斤的佛像。

  「你先去安歇,我去去就來。」薩胤風頭一點,提起燈籠打算往外走。

  「去去去,順便瞧瞧裡外有沒有什麼野貓野狗受傷,這味道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了,聞得我頭昏腦脹……」積功德,做善事,常保安康。

  方靜大師扶著額頭邊走邊念,矮胖的身體沒入樹叢後,聲音輕如和風的飄揚,縈繞下休。

  月兒半圓,從雲端探出頭來,半掩面地灑下銀白色月光,像是指路的紡織娘,照出灰藍色的石板路,一雙睡不著的蟬兒飛過燈下。

  腳步穩健的薩胤風先闔上左右兩扇側門,木制的門板在轉軸滑動時會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他儘量使其噪音降到最低。

  真有血腥味嗎?為什麼他完全聞不到一絲異味,只有夜曇綻放的香氣?

  他輕嗅身上的氣味,試圖找出方丈大師所說的味道。他成為「死神」時不見得次次見血,為何住持還能察覺異樣,每回都能清楚的知道他又染汙了雙手?

  是他的嗅覺比較靈敏,還是經過多年的苦修已達到佛理的另一境界,能輕易地感受到肉眼所不能見的事物?

  驀地,一道幾若無聞的呼吸聲飄進薩胤風耳裡,他直覺的斂起雙眉,目光微沉,腳步放輕保持警覺,尋找聲音來源。

  一股不陌生的腥甜味頓時傳人鼻翼問,他更加謹慎小心的眯起眼,借著微弱月光探視。

  咦!那是……

  纖細的身影,波浪般長髮,以及……清妍的五宮?

  沒人看見薩胤風如何移動近兩百公分高的身體,只見一陣風似的黑影呼嘯而過,雙臂一伸扶住下垂的軟物,目冷如霜。

  「誰敢傷了你?!」

  他憤怒,黑眸轉沉,駭人的冷意自眼中進射,寒似魔獸食鬼。

  §第八章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璃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堙婆耶,摩訶薩唾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嗡!薩皤羅罰曳,數但那但寫,南無悉吉栗唾伊蒙阿璃耶……」

  吵。

  好吵的聲音。

  是誰一大早就起來念經,當沒左鄰右舍嗎?入耳的梵音擾人清夢,著實氣惱。

  雖然念經的聲音低沉,猶似小提琴的悠揚琴音,但聽似平靜的嗓音中,隱隱浮動肅殺的戾氣,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像是正在為某人送終。

  一縷頑皮的風拂過沉睡佳人紼紅臉龐,她微微掀了掀輕如羽毛的長睫,似醒非醒的發出近乎夢囈的嚶嚀,仿佛美夢被人打斷。

  陽光靜悄悄地移動,爬上雪嫩肌膚,覺得熱的西門豔色張開輕闔的眼皮,一時不太能適應光線的眨眨眼,想舉起手遮住刺目的亮度。

  「哎!疼……」天呀!誰趁她睡著的時候偷襲?

  梵音驟停,修長的身影在她喊出第一聲疼時便出現身側,輕扶著受傷的肩膀。

  「怎麼了,是不是壓到傷口?」神色緊繃的薩胤風先檢查傷處,見白紗上並無血絲滲出才安心。

  「咦!你為什麼在我房裡……不,不對,這裡不是我住的地方,倒像是廟宇。」她想起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月眉不由得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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