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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程丹甯也很開心,「北歐!一定很漂亮。」

  陳思尋看看劇本又看看且吟,「你好像……很喜歡寫關於音樂的故事。」

  且吟看他,然後仰頭看向天空,「我在英國讀書的時候,一個人去旅行。路過阿姆斯特丹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這樣的人。他在維也納的音樂學院學小提琴,然後一個人一邊拉琴賺路費一邊漫遊歐洲。他是那種永遠都笑著的人,那笑容是真的燦爛。他說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一直都記得他。」

  「你和他,也有什麼故事吧?很喜歡他嗎?」他知道自己問得逾矩了,但她臉上懷念的神采讓他忍不住還是問道。

  她只笑,不答。也有一些事情,是永遠不想告訴他的。

  那個流浪的樂手是她的初戀情人。她本來可以留住他,但她沒有。因為她知道,有那一段戀愛,是因為那個人身上有很重很重的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必須回來,為了一個人而回來。

  這個人,現在就坐在她身邊,只相距三釐米。

  但那個時候,她不知道,這三釐米可能是她永遠也逾越不了的天塹,比太平洋更深。

  有的時候會覺得,也許,一如現在,即使沒有她所想要的愛情存在,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他在她身邊,她是他的朋友。

  用攝像機,或者是一群人,隔開迷離的心緒,三釐米也是安全的距離,在兩個都希望可以把對方當做朋友,又不想造成對方負擔的人心中,這樣也是好的。

  「且吟,這裡!」她又遲到了,一進檯球館的門,就被煙霧嗆得看不清人影,幸好聽見小田的聲音,循聲過去。

  因為年輕,混熟了的一群工作人員會常常找出各種名目來聚會。這些同在娛樂圈裡,卻從事的是造星工作的人,相比于大大小小的星星們,有相似的作息時間,又沒有那麼多的麻煩,固然平凡,卻也是值得羡慕的一群人。

  那些更忙一些的人,比如丹寧、有家室的老王、思尋和且吟,也總是在有空的時候加入。

  「這次怎麼約在這了?」且吟站在小田旁邊,又咳了兩聲。

  「男生人多,他們說喜歡玩。」小田一攤手。

  很嗆,眼睛辣辣的,睜不開。且吟勉強透過煙幕看去,在握杆打球的人是思尋。

  她看不清他打得怎麼樣,只是朦朦朧朧地覺得那姿勢極漂亮,直到耳邊傳來不知道是誰的大聲歎息:「哎,思尋,你別這麼強行不行?又給你贏了。」

  思尋放下杆,背轉身地笑答道:「和我比檯球,當然只有你輸的份。」邊說邊朝著休息的座位走去。

  「思尋,原來你打得這麼好。」小田贊道。

  他聳肩,「念書的時候就很喜歡打了。」邊說邊坐下來,「你不去打?」

  「去。且吟呢?」

  「不了。」她搖手,嗆得太難受。

  於是位置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思尋順手打開一罐飲料,注意到且吟面前沒有,就先遞給她。一個傾身的動作,他發現她眼睛紅紅的,「你怎麼了?」

  「沒事,嗆的,煙大。」她又咳了兩下。

  他「哦」了一聲,體貼地不再開口說話。

  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可以感受他的關心。雖然很難受,但為什麼竟也覺得是一種幸福?

  只可惜安靜並役有維持多久,一群人熙熙攘攘地擁來,「不打了不打了,換個地方喝酒去。」

  兩個人都來不及有反應,就被人群擁了出去。

  站在夜路的燈下,他看清她紅的眼,很不舒服地抽著氣,在小張說出一個去處,是他們過去常去的一個煙霧繚繞的卡拉OK廳時,她更是乾脆地變了臉色。

  實在不想說什麼,但沒有克制。即使是作為朋友,也不應該把關心忽略。於是他不著痕跡地走到她身邊,輕聲地問:「很難受的話就先回吧。」

  且吟抬頭看思尋,似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終於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實在是不舒服,就不去了。」

  眾人這才發現且吟的狀況,紛紛道:「我們送你回去。」

  且吟笑了笑,「不用了,你們去玩吧,我自己回得去。」

  推辭掉眾人相送的好意,她一個人取了車,因不怎麼舒服,所以耽誤了一陣子,等到順路又開到原先的位置時,燈光下已不見了剛才的人群,只有一道影子被路燈拉得頎長。

  「嗨。」那影子朝她擺手,記憶有一絲恍惚,卻在看見那張燦爛的笑容時定了心神。

  「你今天很狼狽。」他和她交換了駕駛座,體貼地把車窗關緊。

  她抽一抽鼻子,本來有一點感冒,被刺激後就更不怎麼舒服了。

  「生病了,還跑出來玩。」他看她,她監製的身份會常常讓人忘記她其實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也許連照顧自己都有些三心兩意,沒想到卻可以擔起整個劇組的擔子。

  好像……是被數落了。她向來是伶牙俐齒的,連老哥的吩咐也要三句頂兩句地玩,然而在他面前,卻只有被溫暖的感覺包住。心裡仍然有重重的遺憾,他不會知道,每一次,都是因為他會來,所以無論有多忙,她也會跑來參加聚會。

  今天也不例外。

  有他的關心,足夠了,應該足夠了。可為什麼當這笑容近在咫尺的時候,會這麼這麼捨不得,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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