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歲歲伴君行 | 上頁 下頁
十二


  溫歲歲心中了然。「你和那位表哥正在議親吧?」

  何憶菲呼吸一窒,不過既然被溫歲歲猜到了,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大大方方地回應。

  「是,我和表哥青梅竹馬,我娘和姨母也早有默契,就等我及笄之後為我們倆張羅婚事。」

  怨妒的確會令人迷了心智,尤其是因情而生的嫉恨。

  溫歲歲不去評論張秀青的動機卑劣,也無心過問她如今是什麼樣的下場,她設此毒計陷害自己的表妹,自有何家人處置。

  「你現在懂了吧?一個女孩的名節是如何輕易就能被旁人潑上髒水,那日醉酒欲闖進小樓裡的正是那位周家大少爺,你能想像到如果你和他的醜聞在這平縣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日後你出門在外可還抬得起頭來?」

  何憶菲聞言一震,其實這正是她後怕也最心虛愧疚之處,她難受地望著溫歲歲,此時此刻真心感受到自己罪孽深重。

  她站起身,鄭重懇切地對溫歲歲行了一禮。「我知錯了,雖然溫姊姊身上的流言並非因我而起,但我卻有推波助瀾之惡行,我在此鄭重道歉,請你原諒我的魯莽輕率。」

  原不原諒的已沒有意義了,畢竟原主已經離開,不過既然她佔用了原主的身體,至少得幫原主化解最後這口怨氣,她直勾勾地望著何憶菲,語重心長。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若是真的心有愧疚,還請你用縣令嫡千金的身分在這縣城裡替我正清白,護我名聲……你可願如此?」

  何憶菲深吸一口氣。「我願意!溫姊姊你放心,不僅我本人,我也會請托爹娘替你澄清流言,還有那位周家大少爺,我爹爹必不會放過他,他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就麻煩你了。」溫歲歲語氣稍稍溫和下來。

  何憶菲卻越發感到汗顏,幾乎沒臉直視溫歲歲沉靜的眼神。「是我應該做的。」

  說著,她從丫鬟捧著的一個禮盒裡撿出幾本琴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溫姊姊琴藝高超,想必是愛樂之人,我抄寫了幾本琴譜,都是家裡珍藏的,送給姊姊作為賠禮。」

  溫歲歲秀眉一挑,接過琴譜略翻了翻,果然都是些少見的曲目,其中還有一本就連前世她在國公府也不曾看過,且琴譜抄寫的字跡工整秀麗,顯然何憶菲是用了心思的。

  她微微一笑。「既是何妹妹的好意,那我便承你的情。」

  何憶菲聽出她話裡的笑意,頓時松了口氣,接著又奉上另一個匣子。「這裡頭是一些宮制的珠簪和絹花,待姊姊出孝後可以戴,父親說令尊這次考核優等,已被拔擢為七品知縣,你們一家很快就要回京了,祝福姊姊一路平安。」

  溫歲歲唇畔笑意更深。「多謝了。」

  送走何憶菲後,溫歲歲陡然身上一輕,她能感覺到原主殘留于這世間的最後一絲怨氣也煙消雲散了,就好似放下了最後的心事,能夠瀟灑自如地前往另一個世界。

  走吧,善自珍重。

  她在心裡默默地向原主告別,仰頭望向悠遠的天空,正是一片晴朗蔚藍,萬里無雲。

  一個女孩離開了,另一個女孩留了下來,離開的人了卻執念,留下的人卻有了更多的牽掛。

  溫歲歲微微一笑,她不怕牽掛,只怕她在乎的人被孤伶伶地留下,這也是她重活一世的選擇——

  回報他摯烈的愛。

  §第三章 在驛站重逢

  狂風大作,黃沙滾滾。

  一望無際的官道上,人煙渺渺,只有一座驛站孤立於路邊,青磚石瓦,屋簷懸掛著幾盞紅燈籠,門前栽了幾棵梧桐樹,已是落葉紛紛。

  驀地,兩輛馬車由官道急駛而來,打破了此刻風雨欲來的氛圍,一個男人搶先下車,打起傘來護著隨後下車的一行人。

  「快!歲歲,帶著你弟先進去……沉香,你照顧孩子們。」

  溫承翰話語方落,不遠處便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幾個人抬頭一看,只見天空烏雲密佈,一顆又一顆的冰雹正如天女散花般地往地面砸落。

  「爹、姊,這是什麼?」溫炫好奇地睜大眼,想伸手去接。

  溫歲歲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拉回弟弟的手。「是冰雹,砸到會受傷的,咱們快進去!」

  溫歲歲拉著溫炫便往驛站院內走去,一個穿著官服的驛丞匆匆迎出來,接過溫承翰遞給他的官職文書,略掃過一眼,面上就堆起了笑容。

  「原來是溫大人,快請進。」

  「多謝。」溫承翰朝驛丞拱了拱手,卻沒立刻進驛站,而是看著車夫將車輛趕進一旁的馬棚,幫著卸下行李。

  這回北上,為了輕車簡從,溫承翰將家裡的門房和幾個丫鬟小廝都辭退了,除了他們一家人,一同跟隨的只有一個徐姓老管家和一位姓劉的師爺,另外于通州下船時,溫承翰雇了兩輛馬車並車夫,一輛載人,一輛拉行李。

  溫歲歲見父親與徐管家等人都站在屋簷下有了遮擋,心下安定,拉著弟弟隨驛丞上了二樓。

  此時正值各地方官回京述職的時節,原本溫歲歲還擔心驛站裡的廂房不夠,不過顯然他們運氣不錯,今日整個驛站竟然空蕩蕩的,只來了他們一家。

  既是無人爭搶,驛丞便把鄰近後院的一棟兩層小樓安排給他們,溫歲歲謝過驛丞,給了在此值勤的驛卒一串銅錢,請他打些熱水過來,再備些熱湯熱飯。

  溫炫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窗,驚奇地看著屋外下冰雹,溫歲歲卻無法同弟弟一般興奮,心頭有些不祥的預感。

  這一路回京,他們是趁著河水尚未結凍,從南方最大的港口歸海城上船,沿著運河往北在通州下了船,改走陸路往京城。

  誰知就在下船前幾日,氣候突然有了變化,連日降下滂沱大雨,原定的行程也不免有些耽誤,見天候實在不佳,溫承翰也是沒辦法了,便和子女們商量在這個離京城尚有百餘裡的驛站暫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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