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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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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牽手的中年胖叔叔正一臉感激地看著我,「謝謝、謝謝,不愧是中國來的留學生,真是太感謝你幫我引路了。」 「……」 此刻,我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五分鐘之後便得到了驗證。 坐在原本一生也無法進入的美術館高級會客室,我疲憊地捂住臉,任由深深的歎息自指縫間洩露。主啊,我願從此成為您的信徒,因為我知道朝日奈奈子一定會是魔王的從屬。 「你是怎麼做到的?」我苦笑著望向我的女友,深感佩服,「那麼短的停電時分裡,你竟能打破原本位於僅只跨入欄內的高級裝飾品……而且是十五個花瓶中最貴的一個……應該說是浪費女王總會挑選最貴商品的直覺嗎?」 「這是災難事故。我只是覺得與其被人擠來擠去,不如到沒有人的展區內暫時避一避。」奈奈子在強辯後再次搬出我耳熟能詳的標語,「這全是你的錯!阿沼!為什麼你寧肯拉著大叔的手也沒有拉住我呢?」 「因為我的夜視能力就像你的責任意識一樣……」我無奈地宣佈,「是負A級。」 「最近臉部用了什麼保養品嗎?」 當我惆悵地拿著鋼筆托著腮,凝望圓桌上刺眼的還債計劃表時,高見澤輕輕放下咖啡杯,說出莫名其妙的開場白。 「是指護膚品嗎?」我小口地啜飲咖啡,不無驚訝地挑眉,「原來你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啊。不好意思,我可從來沒有用過那些玩意呢,恐怕無法給你適當的建議。」 「……那你的臉皮是怎麼突然變厚的呢?」唇邊掛著充滿惡意的嘲諷,身著白衫衣黑馬甲的未成年員工,斜靠書架抱臂環肩用一副懶洋洋的眼神輕蔑地打量我。 「你在學校一定是交不到朋友的類型!」我警告他,「一杯咖啡也要斤斤計較的男人無法成為真正的男人哦。」 「如果真正的男人要像你一樣成天跟在女人身後卑躬屈膝,我不介意做第三類選擇。」 「……」完全無法反駁的我,腦內出現了一個天秤,如果早知道左邊是朝日奈奈子,我也不介意做第三類選擇。 說起來,我會淪落到要在西園的店裡聽高見澤的冷嘲熱諷,並且開始覺得有些人成為同性戀完全是有理由的,都要拜奈奈子招惹厄運的能力所賜。 有關那個被打破的花瓶……我已不願回想太多。 我唯一記得清的就是奈奈子的債務一定也會成為我的債務。而還債要從每一點滴的節儉作起。賴在西園店裡解決早餐無疑是種最為務實的手段。 「我聽店長說了您的事……」善良的美美亞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聽說你在上週末去了香港並在九龍城遇到流氓,對紅花雙棍的老婆一見傾心,結果卻誤中人家設下的仙人套接著又……」 「等、等一下!」我不過是吃了幾餐免費三明治,西園用不著如此詆毀我的聲譽吧,「事情不是這樣的!」 「對。」搶在我之前伸出雙手按住美美亞,高見澤微笑著低下頭,「其實是朝日小姐偷走了美術館展出的凡高名畫遠走天涯,而不幸的他則被迫承擔起龐大的債務淪為乞丐……」 「耶?」信以為真的美美亞流露出小鳥般的天真神情,「原來電視新聞上說的名畫被竊一事,是朝日小姐所為嗎?」 「當然不是!」 這個霹靂降世的吼聲,並非來自於我。奈奈子邁著大步走來,極不客氣地用眼角掃描高見澤,「誰說我遠走天涯了!不要把兩件毫無因果只是碰巧發生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災難,不負責任地任意串聯!」 不好意思。這種話從奈奈子口中說出,連我都認定並不具備說服效果。 事情的真相是,那場停電經事後調查出自人為手段。而停電之後的名畫被發現遭到了替換。由於當時館內人員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奈奈子打破的花瓶上,因而錯過了最佳的追捕時機。 我與奈奈子也一併成為與名畫失蹤相關的兩名嫌犯。 「真相總有大白天日的時候,我比較頭痛的是你欠美術館的賬單。」我沖奈奈子揮動捏在手中的紙頁。 「日本警察除了監視本國國民以外,還具備其他用途嗎?阿沼你不要太信任他們的能力。」奈奈子一臉不爽地坐在對面,蹺起長腿,任性地吩咐,「美美亞,咖啡。」 「名畫失蹤與否,我絲毫也不關心。」對,我關心的只有花瓶的賠償費!「你究竟打算怎麼還那筆巨額債務?」 「關於這點,我有個建議。」抱著一堆新書的西園神出鬼沒地出現。 「奈奈子……」他把書轉交給高見澤,狀似親熱地拍拍奈奈子的肩,「不如你把公寓轉賣給我。憑著我們的交情我不介意讓你在價格方面占一些便宜。」 我懂了!這就是典型的趁火打劫! 西園不爽我們住在隔壁時時干擾書店的正常運作,又無法讓詭異的空間恢復正常。痛定思痛後,乾脆得出買下奈奈子的樓層,把我們直接轟走的結論。 不過這樣一來,說不定倒是兩全其美哦。 「別開玩笑了!」奈奈子揮動染成珊瑚色的手指,像趕蚊子似的揮了揮,「妄想侵佔我的領土會背負命運的詛咒!」 「你本人的存在,已經是命運對這個世界,至少是我所做出最惡毒的詛咒了。」我有氣無力地吐槽。 這時掛在書店門前的風鈴送來標誌客人登門的悅耳音色。 標準的服務業男子西園伸二立刻站直身體,沖來人的方向微笑著說出:「歡迎光臨——」 而我下意識望去的目光與客人渙散的視線碰撞一處。 「留學生?」 「大叔?」 這世界真是無巧不成書。若草書店今晨的第一位顧客,是美術館內曾與我攜手的中年胖叔叔。 「……讓我來重新整理一下你所說的重點。」 半個小時後,在來訪者語無倫次的唾沫轟炸中仍能聽到重點的西園,在我欽佩的眼光追隨下,一揮雙手,鎮定地宣佈—— 「你是摩薩瓦公國駐日大使,日前陪同來訪日本的首相之女秘密參觀她頗感興趣的凡高畫像。因碰巧遭遇了美術館名畫被盜事件,在現在無法確定身份的神秘盜賊所弄出的一分鐘停電內,與那位身份高貴的小姐走失,並且直到現在,也沒能找出她的所在……因為擔心消息傳出會對失蹤的小姐造成不利的影響,也怕此次事件會升級為國際事件。因此你們並沒有報案。」 「是的,您的說明一點錯都沒有。」 在美美亞遞上香氣幽芬的咖啡後,情緒已稍為冷靜下的大叔,露出誠懇的神情。 「問題是……」西園保持著高舉雙手的動作,神情僵硬地扭頭,「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他一直戴著足以遮擋百分之八十五面部表情的墨鏡,不過我還是看得出來,他生氣了。 「這是因為……」大叔,不!大使,結結巴巴地解釋,「首相年輕的時候曾經得到過您的幫助。他說您是個特別的人物,並相信你擁有替他找到女兒的能力……並且,小姐的身上戴著首相贈送的水晶,那塊水晶是……」 「我想起來了……」 書店的氣壓驟然變低,把金髮深埋於胸口的西園握緊手指,似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氣,壓抑低沉的聲線像凝固液體般徐徐響起:「那是大約在十年前,我在沙漠裡救了一個遇難的旅行者。但是被救的人非但不知感恩,並在平安獲救後趁我不注意,偷走了當時我最心愛的飾物……原來那個人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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