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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某位仁兄一臉不知痛苦抑或甜蜜的表情,遙望晴空。他想,金庸老前輩曾經說過挨打不還手是世間最厲害的武功。他可不可加注一個後綴,挨駡不還口,也是男人必經的修為。

  唉,難怪已婚男子多發耳聾病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當我們愛上一個人,就可以選擇性失聰,選擇性失明,選擇性地忽略世間法理。所以標準言情小說有雲:你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清一色點點頭,就此參悟了好高深的一個道理。

  「真愛學園」第叉叉年學園祭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相依相偎的情侶填塞充斥著每個角落,孤單單的學子們則比以往更加火熱地投入尋找命中註定的那一個人。因為是超越了空間而存在的神秘地域,故此學院的活動也較尋常所見的要更為豐富。撈金魚大賽、唱情歌挑戰賽、學園小姐選拔賽、甜言蜜語大競猜、鬼屋等等,你所能想像到的一切,此間包羅萬象。

  「清一色你看那邊!看那邊!」手裡高舉著棉花糖,吃得滿臉都是渣滓的某個女人明顯已經把任務拋諸腦後,沉醉於敵人的糖衣炮彈中了。

  「江子芽。你不會忘了我們兩個正在哪裡,正要幹什麼吧。」清一色無可奈何地看著正使勁拉他往前擠的女人。

  「我當然記得啦。」大言不慚的小女人舔舔粘糊糊的手指說,「我們被孫宇宙強行送往標準言情小說世界!目前正處於『真愛學園』這一關卡。為了過關,我們要找到真愛蘋果樹,打死樹下的老鼠,但是為了找到這棵蘋果樹,我們又不得不先解決愛之泉水乾涸的問題,說起來,愛之泉乾涸的原因是什麼來著?」她問,「關於這一部分,我還真有點記不清了。」

  清一色雙眼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氣。掙扎著咽下——那你還這麼高興——的咆哮。

  「算了,」他說,「你能記得這麼多我已經很知足了。」去問一個女人明知處境不妙還興高采烈的理由是傻瓜才做的事,因為,她是女人,這個事實就已經抵足一百條理由了。

  「根據《格林童話》,泉水乾涸是因為底下有一隻癩蛤蟆……」清一色猶豫地補充,「但這裡畢竟是言情小說世界,和真正的童話之間存在很多扭曲的誤差……」他覺得他們二人最好謹慎行事。

  「哈哈。安心吧!正因為是言情小說才無需害怕。」江子芽志得意滿,「因為我是言情小說家!告訴你——」她教訓清一色,「童話世界中的萬能咒語是心地善良的人喊一聲芝麻開門,換到言情小說,那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彼此說一句『我愛你』。只要擁有這個咒語,我們什麼也無需擔心。」

  「但是你好像忘了,你從來就沒對我說過這句話。」清一色涼涼地看著她,「你甚至只願意愛我一點點。」

  「那又怎樣?」江子芽不快地高挑眉頭,「不是有本小說就叫《我的愛情淺》嗎?」

  「算了,有另外一句關於愛情的名言。」清一色一臉正色地鄭重道,「『愛我少一點,愛我久一點』,只要能做到這點也就可……」

  「你這個人還真搞笑。」江子芽兩眼發直地檢視清一色,用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瞪著他說,「難怪會讓你轉行寫言情……」

  「喂……女人,」再怎麼脾氣好的男人也忍不住有些許生氣,他點住她的唇,用眼神警告她:「請稱之為『浪漫』。」現在他至少確定了江子芽來此絕對不僅僅是寫東西不夠標準的緣故,她根本就欠缺身為一個言情作者……或者說身為一個女人應俱備的浪漫氣息。

  「沒辦法,我天生就是現實主義者。請別要求我這麼高難度的學問。」江子芽撇唇一笑,「神鬼敬我而遠之。嘿嘿,靈冷感就是我。」

  「哼……」

  是錯覺嗎?江子芽怎麼忽然覺得清一色的眼神變得有點曖昧……

  頭皮麻辣辣,剛要向後移動小半步……

  「沒關係。不是另外一種冷感就可以。」腰身猛然被固定,緊貼而來的是某個人蹭在耳邊飽含親呢的話語……

  這個……江子芽想,怎麼想都覺得是在……

  「調情?」哇啊啊!好可怕!江子芽脖子後面的絨毛刹那間隨著脫口喊出的臺詞瞬間立正,要不是有只大手還放在她的腰上,她險些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你這是什麼反應啊?」清一色惱怒地逼近一點。

  「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哦。」江子芽雙手交叉在胸前,擺出N世紀以前怪獸電影裡超人的招牌POSE,嘴裡念著登場臺詞:「可賽前來拜訪!」

  「要不要再來個人間大炮三級準備?」清一色的臉都黑了。

  「你錯了!他們只喊到二級準備,然後可賽就飛出去了!你有沒有好好看過《恐龍特急可賽號》啊!請稱呼我為阿爾特夏公主。哦呵呵呵——嗚——」

  囂張的大笑中途驀然遭遇變調,還保持著可賽雄姿的「阿爾特夏公主」很悲慘地被自然芳香天然無污染的絕對真皮堵住了嘴。

  多麼可悲啊——江子芽睜大骨碌碌四下亂轉的眼睛,她這麼不標準的言情小說作者,竟然是被用這麼標準而俗辣的手段終結了初吻。

  「這才是……三級準備。」

  那個長得很神仙氣質很飄逸的優良美男子溫文爾雅地笑著,在距離她嘴唇三毫米的近距離輕飄飄地說著。

  被那種邪惡與溫柔、放誕與內斂……種種表裡並不相同的東西所誘惑,江子芽覺得自己有些暈乎乎的。這種感覺頗有「萌」的境界啊……

  她想,究竟在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打他一巴掌,裝腔作勢地罵一聲討厭呢,還是小鳥依然地倒在他胸前,捏著小拳頭酸溜溜地說一聲你好壞?再或者,按照標準言情小說的定律,她應該效仿純情女主角向前一跌暈倒在男主角的臂彎裡?真奇怪啊……為什麼都是向前跌,按理說,人在發暈的時候可是該向後倒吧……

  就在江子芽的思路眼看著又要脫離標準朝著不可控制的地方發展時……

  不可思議的事件發生了。

  「咕呱、咕呱——」

  「呃,這是什麼?」江子芽豎起耳朵。

  「咕呱、咕呱——」

  「不、不知道耶。」清一色側耳傾聽。

  「哇啊——」

  清一色和江子芽正在試圖尋找奇妙聲音的來源,忽然間,一股泉水猛然從腳底站立的地方噴湧而出,兩個人急急向後各退半步,還是被噴了個滿頭滿臉。最可恨的是……

  「清一色!在危險關頭!你竟然放開我的手?」江子芽怒不可遏。

  「這是不可抗力的自然反應!再說,你還不是也鬆開了我的手?」清一色恨恨叫屈。

  「還好這是泉水耶,要是硫酸可就毀了。果然,危機關頭才能考驗人心!」

  「問題是這個不叫危急關頭吧。一點點泉水而已。」

  「連一點點泉水都不能替我抵擋,還敢指望你去替我擋硫酸?」

  「別傻了!明明能一起逃走的情況下,非讓男人像只豬一樣地擋在女主角身前,你不覺得和臥冰取魚的孝子一樣是低智商?」

  「說起這個真奇怪,你說他為什麼不燒點火把冰化開,非要趴上去用他那麼低的體溫去化冰哩?用鋤頭砸都要更有效率哩。」

  「這個有兩種解釋,一,他是孝子,孝子的體質和我們一般人不同,他的孝心比熊熊燃燒的烈焰更加火熱足以解凍冰封的湖水。」

  「那二呢?」

  「還有什麼二,低智商吧。」

  「嘩——清一色,我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你還不是傻瓜嘛。」

  「那當然。喂喂,這麼說你一直以為我是傻瓜?」

  「嘿嘿,哪裡、哪裡。男人傻一點可愛,當然了,」小女子聰敏地繞了個彎,「聰明的就更可愛。」

  「你要是敢在心裡罵我們是可憐沒人愛可就太老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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