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二十四小時 | 上頁 下頁


  「好的,沒關係。」反正只是相差一排的座位罷了,換一下應該不要緊。不過這節車廂很空,他為什麼一定要和她換,而不是隨便坐到其他靠窗位置呢。安藤雪稍微想了一下,卻沒有深究。

  男子身邊的座位好像有什麼人,放了些零散的物品在座位上,人卻不在。左邊那排有個老婆婆緊緊地包裹著毯子,看起來不像剛上車的樣子。安藤雪想知道列車什麼時候會開動,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希望快點離開這個小鎮到東京去,卻懊惱地看著空落落的手腕,想起自己沒有手錶。

  「現在是七點二十分。」

  斜對座的人似乎注意到她的舉動。

  安藤雪連忙道謝,發現斜對座的是位優雅的美女。

  美女穿著萍綠色的套裝,笑起來一副迷人的樣子。毫無驕縱的感覺,是讓人覺得可以親近的淡雅美麗。安藤雪奇異地升起一種想要攀談的欲望,美女卻在嫣然一笑之後,重新埋首仔細研究攤在膝頭的報紙。

  沒有意識到東張西望和找人說話都是因為離家的緊張,安藤雪只覺得頭好像又在隱隱作痛。

  列車一晃,終於徐徐開動。

  有人「嗵」的一聲坐下去,發出很大的聲響。

  安藤雪覺得有什麼翻騰上來,她忍耐著拿起座位間的小桌子上擺放的一次性紙杯,給自己倒了杯水,水還是燙的,大概是乘務員不久前才更換過。小口地喝著,頭痛的感覺卻不見好轉。想到這也許不是因為感冒,而是暈車,安藤雪臉色難看了起來。

  怎麼會突然暈車了呢。自己果然像是遭到了詛咒。

  早知這樣,就不換座位了。或許還是坐在窗邊會好受一點,但是安藤雪很快責怪起自己。自私的本質還是沒有改變,遇到不如意只會抱怨別人。她不是很厭惡這樣的自己嗎?支著額角,安藤雪極力忍耐著不適,安慰自己說只要多坐一會兒適應了就好。身邊的位置應該有人,卻一直是空的。安藤雪把窗子打開了一點,又擔心地看了眼左邊與美女對座的睡著了的婆婆。終於還是把窗子又關緊了。

  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東大失利的萬一……她已經不敢去想。只能盤算著找房子,然後找地方打工的種種。

  逕自想心事的好處,就是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看著映在窗上的風景不停地改變,卻不知道列車究竟開動了多久。安藤雪又好奇地看了眼自己身畔的座位,神秘的乘客依然沒有回來。

  一暖瓶的水似乎都被她喝光了。

  安藤雪有點不安地四下張望。大概是乘客稀少的緣故吧,乘務員也沒有出現。安藤雪猶疑地起身,想去洗手間。

  她看了眼手中的車票。十三號車廂,還真是不吉利的出行。

  安藤雪一邊收好車票,一邊向十三通十四號車廂的位置走去,兩節車廂的接壤處都有洗手間才對。如果看到有熱水爐,她也想把被自己一個人全喝光的暖瓶再添滿。

  走過兩排座位,肩膀被迎面行來的人撞了一下,淡淡的幽香隨之沁入心脾。安藤雪下意識深呼吸。

  「呀。抱歉,撞到你了。」輕柔好聽的聲音,原來是斜對座的美女。

  「沒關係。」安藤雪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你不舒服嗎?臉色很不好啊。」美女關心地問,「是不是剛才把你撞痛了?」

  「其實有點暈車……」安藤雪小小聲地說。她不想被和自己換座位的先生聽到,那樣會令他介意吧。那位先生也是很好心的人。

  「沒有吃暈車藥嗎?我袋子裡好像有。」美女笑起來很溫柔的樣子,安藤雪注意到她皮膚白皙,下巴處卻有顆小小的黑痣,反而添加了一抹俏皮。

  「不用了。我只要去吹吹風就好。」安藤雪不習慣讓陌生人照顧自己,但是心裡覺得感激,臉上自然帶出笑容。

  「喔。」美女輕蹙了下眉,不開心地回頭瞟了一眼,「可是那邊的洗手間通風好像不良的樣子。」她皺了皺鼻子,做出一個很臭的手勢。

  安藤雪忍不住輕笑出聲。沒想到美女也會說這樣的話啊。

  「那我去那邊好了。」安藤雪微笑,轉身向十二號車廂接壤處的洗手間走去。

  「回來記得和我要藥哦。」美女溫柔地笑了笑。

  安藤雪覺得不該再抱怨了,路上碰到好人,表示行程有好運氣。總是怨天尤人實在很惹人厭。

  列車不知怎麼的開始輕微地搖晃起來,像是要過隧道。

  一陣強烈的噁心翻騰上來,安藤雪開始後悔自己的逞強。

  掙扎著走到通風口,她站在車門旁,臉色蒼白地想,回去後得向那位小姐要暈車藥才對。車廂接連處的風很大,夾雜著細小的雪花翻飛。

  安藤雪抓緊扶欄,捂住嘴。至少不要吐在這裡。

  「對不起,你介意嗎?」

  忽然有人用很輕的聲音問。

  安藤雪捂著嘴往一旁看,穿著白色風衣的年輕男子背靠著另一邊的車壁,戴著一副銀邊鏡架的臉蒼白到血色全無,手裡夾著快要燃到盡頭的香煙。

  過了幾秒,她才恍然大悟,連忙擺手搖頭。

  原來對方誤以為她捂著嘴是介意香煙的味道啊。其實淡淡的煙草味反而對頭痛是種治療。

  「沒、沒關係的。您請便。」

  人家已經到這裡來抽煙了,如果再禁止,不是也太可憐了嗎?她注意到男子腳下好幾個香煙頭,夾煙的手指微微發顫,看起來好像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

  注意到這樣盯著人看很不禮貌,安藤雪強令自己收回視線。心裡卻在猜,這個人會不會是自己身畔那位一直沒出現的乘客?

  從香煙的數量上看,這個人恐怕在列車進她上車的那站開始,就已經站在這裡了。這麼冷的天氣裡,他恐怕不是單純想要吸煙,而是和她一樣在暈車才對。難道暈車這種事根本就不是適應一陣子便可以好了嗎?安藤雪憂慮地想著,那種強烈的嘔吐感又翻湧上來。

  「嘔……」她用力捂住嘴。

  「小姐,你怎麼了?」青年注意到她不對勁,立刻走過來,扶住她的腰,「你在暈車嗎?」

  「偶、偶洗兔……」

  「想吐?」

  安藤雪很佩服這個人竟然能明白自己支吾不清的語意。

  「對不起,有人嗎?」青年扶著安藤雪,另一手開始禮貌地叩擊洗手間的門。門把一直顯示著有人,但青年沒有放棄,「對不起,外面有位小姐不舒服。您能快點出來嗎?」

  安藤雪捂著嘴盯著門。

  洗手間的門良久紋絲未動,也聽不到回應的聲音。

  「這門是不是壞掉了……」青年心煩意亂地說著,有些無措地咬著另一手的指甲。

  安藤雪費力地仰頭,強力平息胸中沸騰的嘔吐感。

  「粉久都米人出來了嗎?」她不太敢開口地支吾著問。

  「我沒有注意……」青年一臉歉然地扶著她,「我去叫乘務員來,你堅持一下。」

  「真是奇怪啊……」安藤雪好奇地伸手往門上一推。原本應該是從內裡別住的門,竟然悠然開啟。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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