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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幾乎是被這個白衣少女眸中那瞬間所迸發出晶瑩燦亮的光線所捕獲,少年在沒有進行習慣性的深思熟慮之前,就已經握了上去,交付了他的掌、他的信任。感覺到手中冰涼柔膩的接觸,他不動聲色地在心底裡笑了,林可可,原來你也會如此輕率呢。

  少女得意地眯起彎彎如月的眼眸,烏黑得像綢緞般華麗的長髮隨著微笑晃漾眼前,距離如此接近,他又嗅到了淡淡的花香,輕輕地抬眸打量,面前的笑靨嬌美得仿若一枝帶露的花,果然,是錯覺呢……記憶裡的女孩子總是一臉病態的蒼白啊……應該不是她……

  不是這個兇狠霸道的女人……自己該慶倖嗎?為什麼又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呢?

  「啦啦啦!」少女抽回手掌,神采飛揚地跳過去重重拍溫莎的肩膀,「如何?老哥,這次我們是要去做你喜歡的好事哦,開心一點兒,開心一點兒,哈哈,幹嗎一臉垂頭喪氣的表情?」

  「什麼嘛,」溫莎皺著臉,「有目的的行善和無意識的行惡到底有何區別?」

  「哦哦,」洛小純揚起眉毛,「既然沒有區別,那我乾脆改變計劃,去無意識的行惡如何?」

  「才不要!」妖女喔!

  陽光柔柔地灑落,照耀在瓶中搖曳的花朵上,花瓣上的露珠便折射出七彩的光線。春風,正一寸寸均勻地為大地悄悄塗抹上溫暖的春色。

  高升酒樓,晌午時分,賓客雲集,說書的祖孫二人一唱一和說著江湖上的奇聞異事,食客們聽得津津有味,驀地,老者一敲煙袋,打上孫子的頭,罵道:「你這傢伙,又不專心!」

  「痛喔。」小孩捂住頭,一雙賊溜溜的桃花眼卻骨碌碌地瞟向剛上樓來的白衣少女。

  「從小就好色,長大變呆瓜。」老者歎道。

  「我才不呆!」小孩不甘心地撇嘴昂頭,「別看我年紀小,我是江湖萬事通。」

  老熟客和夥計們會心一笑,知道這兩個人的鬥嘴書又開始了。

  「呵,」老者睨他,「那我問你,這江湖上最神秘的人是誰啊?」

  小孩沉思。

  「切,不知道了吧。」

  「我是在思考耶,說起最神秘的人,四十年前是花無情,二十年前是鳳香茗。」

  「那些老黃曆早就人盡皆知嘍。」老者搖頭睥睨,充滿不屑。

  「要說起最近的啊——」小孩拖起長音,繪聲繪色地道,「那就要屬自由營俠士啦!」

  「這個自由營俠士是什麼人啊?」旁邊桌上的少年插嘴問。

  「這你可就問著嘍!」小孩拍掌一擊,「他身手高強足智多謀擁有過人的勇氣敢於向江湖惡勢力鬥爭!連續挑了強迫昆侖奴勞役的天鷹莊、豢養昆侖奴幼童教唆殺人的殺手們以及用慘無人道的手法迫害昆侖奴的藥人館。所過之處,無不吹起自由的春風,這位大俠從不留名,只在牆上留書一紙,上寫——人生而平等!現在,這個神秘俠客已經是江湖上最大的話題,聽說還有人做莊聚賭猜測他的真實身份呢。那些還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昆侖奴們則在日夜期盼他的降臨,稱他為來自——自由營的俠士!」

  「呵——這個人還真是偉大啊。」少年在一旁嘖嘖稱歎。

  「想不到傳得這麼快……」與少年同桌的美青年一臉的不可思議。

  白衣少女笑盈盈地抬起臉龐,小小的酒渦若隱若現,「這就是廣告的魅力之所在啊。」

  「廣告?」青年不解地眨眨眼睛。

  「廣而告之嘍,請大家告訴大家嘛。切,老土——」少女甩過頭。

  「喂喂,洛小純,你自己耍新潮要喝頭髮海絲湯自己去喝,不要把你的頭髮弄到我碗裡哦。」溫莎忙不迭地拉過自己的面碗。

  「咧——」洛小純伸出手指拉下眼皮,一吐舌頭,做了個難看的鬼臉。

  林可可不理會他們——這二人一路爭吵已成習慣——逕自打開袖中的名冊,「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裡呢?江湖上還有哪門哪派是特別欺壓外夷人的呢?」

  「不用看了,」少女微笑著奪過他手中的名冊,「不用我們一一解救,他們自然有他們自己的同盟組織,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團結他們的力量,在江湖上站出來代言呼籲而已!」

  「簡單地說你這就叫收買人心和做樣子。」溫莎小聲地叨咕。

  「本來就是這樣啊。」少女回以理所當然的淺笑,「這世上就是要以自救為主,等待他人的救贖才是天真到荒唐的念頭呢。」

  「你的觀點真是危險啊……」少年平緩的口氣聽不出是褒是貶。

  「你林可可又是滿腔熱血的大俠嗎?」少女沖他眨眨眼睛。

  少年扶住粥碗的手一怔,透過碗的邊緣,長長的睫毛掀起,一抹銳利的光射向對面的少女,她可以看懂自己嗎?內心的叛逆、疼痛、那些無人訴諸的寂寞……失神片刻,他又換上招牌笑臉,放下碗,謙虛地請教:「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嗯,」洛小純失望地打個哈欠,想和這傢伙吵架都很難呢?無聊喔。她半趴在桌上,小小聲地道:「和天底下所有的群體一樣,昆侖奴也有自己的組織,叫做暗夜同盟,由一些身手高強的昆侖奴率領,為自己和同伴的利益四處奔走,長久以來為昆侖奴能有更好的生存條件而努力,雖然勢薄力單,在江湖上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在昆侖奴這一族群中卻擁有統率地位。我的情報網剛剛送來資料說,暗夜同盟的上一任首領吉米爾死了,他的女兒被野心分子青霜閣主擄獲,這傢伙想憑藉人質掌握暗夜同盟為他效命,真是癡心妄想!哼!」她不屑地冷哼一聲,旋即又展開動人的微笑,「不過這到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哦,我們就去營救這位昆侖奴的公主,把她送還給暗夜同盟吧。這樣一來他們一定會出於感動而持你!好啦!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她跳起來,拉起林可可便向外走去。

  「你和那個青霜閣的傢伙所做的事到底有什麼區別……」溫莎急忙忙咽入最後一口湯追上去。

  少女悠然地回道:「當然是壞蛋和正義者的區別嘍——」

  延綿錯落的樓宇在月光下靜靜地矗立著,碎鵝卵石鋪成的小徑旁嫩綠的楓葉在風中婆娑,銀色的月光猶如光滑的水波,在小徑上輕輕搖盪,與葉子搖動的陰影一同晃漾交錯成淺淺的紋絡。

  一道人影「嗖」地從靠近院牆的大樹上躥上屋脊,被夜空中的雲所覆蓋,看不清夜行者的長相,但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抹苗條纖巧的身影。她左右梭巡,躡手躡腳地向東面靠近,收攏手掌,放在嘴邊,輕輕喊一聲:「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另一道人影忽地躍出,大聲對上暗號。

  「笨蛋!」她連忙捂住他的嘴,「溫傻,你真的傻了啊,喊那麼大聲幹嗎?」

  「男女授受不親,你少碰我哦。」溫莎忙不迭地掰開她的手。

  洛小純睨他一眼,「你比我更娘娘腔!我懷疑你在心理上基本屬於與我同性。」

  「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句話,已經可以被我告上公堂說你誹謗?」

  「少費話,」洛小純張口駁斥,死男人還這麼多口舌,「你那面搜到沒有?」

  溫莎搖搖頭,看洛小純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同樣是無功而返。洛小純在月下思忖,東樓溫莎去查了,北樓自己也看了,都沒見到有什麼被拘禁的少女,那一定就是在可可去查的西樓……

  溫莎抬頭望向月亮移動的方位,擔心之色溢於言表,「可可怎麼還沒回來?不是說好不管找到沒找到,都先回這裡碰頭再一起行動嗎?」

  「嗯,」洛小純略略沉吟,「雖然不知出了什麼事,但想必不用太擔心。」和溫傻不同,那表裡不一的小子狡詐得很。

  「這是什麼話!可可出了事,你——」

  「噓——」她猛地神色一凜,拉住溫莎向下臥倒。溫莎馬上住口,側耳傾聽,有細碎的腳步聲混和在風吹樹葉的聲響中正在向這邊接近。

  溫莎小聲地道:「是個高手……」

  「嗯,」洛小純明亮的大眼睛綻放出一抹光華,「而且還意圖不軌呦。」不然何必鬼鬼祟祟。

  「搶錢?」美男子提出看法一。

  「殺人?」美少女提出看法二。

  「越貨?」

  「劫色?」

  「報仇?」

  「通姦?」

  一對感情不怎麼好的男女當即趴在房檐上臉對著臉爭相猜測起來。

  而那位高手已在轉瞬間輕輕地如落葉般一個淩空翻轉飄落在小徑上,他眉心微皺,隱約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是路奇嗎?

  淩厲的眸子向瓦上掃去,溫莎和洛小純瞪大眼睛屏氣斂聲。正在緊張之際,忽見該男子沉聲喝道:「天王蓋地虎!」

  「寶塔震河腰!」對上暗號,另一個男子笑嘻嘻地自大樹上躍下,「康達!我在這裡!」

  「咦?」被稱做康達的男子回首,眉宇間略見驚詫,「你在樹上?我以為你在那裡。」他一指屋脊。

  「沒有啊,」路奇搔搔頭,「你那邊找到沒有?我剛去南邊沒發現。」

  「他們到底把伊索拉藏到哪裡去了?」康達的濃眉皺結成個「一」字,他也是徒勞而返。

  「我們去西邊看看吧。」路奇提議,既然已經冒險闖入青霜閣,不找到伊索拉怎能甘心?

  「好!」兩道人影「咻」的一聲,向西邊飛躍而去。

  洛小純急忙起身,還踩了溫莎一腳,「糟啦!那兩個人也是來救依索拉的!看他們的模樣沒准就是暗夜同盟的人!」

  溫莎皺眉不解,「那不是和我們的目的一致嗎?有什麼好糟的?」

  洛小純氣急敗壞,手舞足蹈,「傻瓜!我們把人救出來交給他們,人家才會感謝我們,他們自己救出去那和我們還有什麼關係啊?」

  「誰讓天下無巧不成書呢?」溫莎有點兒幸災樂禍。

  洛小純一扯他的衣角,「快點兒!我們趕快去追啦,不然就搶先救人!不然就乾脆拖後腿讓他們救不了人!」

  溫莎在夜風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女人果然陰險……

  「依索拉!你還是乖乖聽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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