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一見傾情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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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上晃動著瘦長的人影,是那個人,在照顧我送給櫻子的盆栽。距離的因素,我無法看清那人的臉。但是個年輕男子,是確切無疑的事。 手腳冰冷的我,因為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愫,無法察覺時間與溫度地慢慢變化。 四周都漆黑一片的時候,有人慢慢從公寓裡走了出來。 瘦瘦的,高高的,從遠處看,臉孔很小,而腿很長,比例很好。 漸漸……走近了。 快要走過我的汽車了。 車燈瞬間亮起來,無情地晃過去,我看清了下意識抬手擋光的青年的臉。 蓬蓬的頭髮,好像某種粗毛線。一綹、一綹地搭覆在額頭上。黑而黝深的眼眸因為燈光的緣故眯成狹長的細線。挺直的鼻子,優美的唇形。簡單的學生裝束。 時間仿佛倒轉了。 那一秒,我好像重新回到了高中時代。 回到了那一天。與晴美一起站在咖啡店,目睹到令我的純情破碎一地的瞬間。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看到安信良屋? 那時腦內浮現的只有「可恥」二字。 我成為了情緒的俘虜。 本來應該有其他的做法,但是我衝動地搖下了車窗,迎接我的,是良屋望過來的帶著驚愕的視線,隨後,動搖著轉變成為喜悅的笑顏。 「小雅?」 冷冽的夜色裡,我聽到了久違的聲音。 忽然覺得很悲傷。憤怒什麼的,想要發洩的情緒變得無法宣之於口。 良屋他,仿佛很高興看著我。 面對那個單純對於久別重逢的故人所展現的微笑,我實在說不出任何質問的話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要問的問題啊。 「好久不見了呢。」 ——不要隨便說這種普通的開場白。 「我一直很擔心小雅啊。」 良屋他,微笑著,站在我的對面。 那天晚上的後半夜,我們一起去喝了酒。相對於沉默的我,一直都是良屋在興奮地訴說。 良屋……像小時候說過的,考上了東京的美術大學。正在這邊上課。原來他一直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只是我一廂情願地認定他還在老家。 「太好了,竟然能和小雅這樣碰面。真是太巧了。」 良屋微笑的臉,與剛走過我車邊時略帶寂寞的樣子不同,仿佛認真地快樂著。 可我實在無法裝出更高興的樣子。 抱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人能回答我的疑問。 苦悶的我,只好不停喝酒。 「打電話把晴美也叫出來吧。」良屋說著,從懷裡掏出了手機。 我吃驚地看著他。 「小雅不想見到晴美嗎?你也一定很想她吧。」 「晴美?」我困惑地蹙眉眯眼,已經在記憶裡模糊了的名字,因為良屋的緣故,漸漸變得清晰。 散發著桐油香氣的樂器行裡,常常與我並肩站立認真地擦著貨架的清秀少女…… 「晴美……也在東京嗎?」對了。記憶恢復了。想起來了……是晴美先來東京念書的。 「你不知道?」良屋很吃驚似的。 「晴美現在是我學姐。我們念同一所大學。」 「原來如此……」我只好苦澀地說著。 「叫她來吧,像開老家同學會一樣,很有趣啊。」 良屋還是像以前一樣心無城府,找不到阻止的理由,我只好呆呆地看著他撥通電話。 「你和晴美究竟怎麼回事?」在等待的時間裡,他略帶好奇地問我,「後來……分開了嗎?但是晴美她,似乎還是很喜歡你的樣子呢。」 「為什麼這麼說?」 我幾乎厭惡這個話題了。我和晴美根本就不是那樣子!是你誤會了,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但現在也沒法解釋了。 「在學校碰到晴美時,她很高興呢。還以為你和我一起考了相同的學校呢。知道你不在……露出了很失望的樣子,還向我問過你的事。不過因為我確實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回答。」 良屋和過去一樣,說著因為純粹而格外令人受傷的話。 雖然知道他沒有刺激我的意思,但是對於自己不告而別這件事一直心懷愧意的我來說,這種全無責備的話語反而是更令人難受的刑罰。 也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擅自把晴美叫來。自以為是好意的安排,強加於人的感情……老實說,這樣的良屋,竟然讓我苦笑到了要產生懷念的地步。 來到東京以後,認識的都是樂隊相關的人。 大家全是冷漠的性格,彼此絕不會相互束縛。 能這樣不顧禮節,任性行事的人,大概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之外,應該不會再有了。 突然深深地懊惱起來。 對於跟蹤櫻子的事,這是命運給我的懲罰吧。 如果在其他場合,碰到良屋,我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為什麼……卻讓我與他,在那樣的地點重逢呢? 我感到無比驚訝……對於良屋竟然一直和櫻子保持聯絡這件事。 仔細想想,一切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 那個時候,理所當然地認定,良屋一定會和櫻子分手。因為看到了櫻子有其他的情人不是嗎?以我的性格,一定會去質問,然後分手了斷。 但這果然是在以己度人。 誰能想到……他們依舊是戀人呢? 結果……我才是第三者嗎? 啤酒在口內漾起苦澀的泡沫。 雖然良屋好像一直拍著我的背,笑著說不要喝那麼多,但我還是在晴美來到之前,就先醉倒了。 人生有兩件事,一生都在重複。即使厭煩也無法避免。 ——會醉和會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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