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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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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樣說他嘛。好歹也是你師兄啊。反正呢,聽他說起的應該不會有假。國展那邊舉辦攝影展的事你也知道吧。打的雖然是新人的招牌……不過其中會混有『那個人』的作品哦。而且啊……」拖了個長音,他湊近耳語,「聽說『他』有偷偷地來喔……」 「少離我這麼近!」卡嘉不假思索地向後一掄拳,還好青年早有提防,扶著搖晃的眼鏡躲開了。 「還是一樣暴力呢。好歹我也是個模特,不要打我的臉。」 「不想受傷就乖乖去走T型台。玩什麼COSPLAY!」少女很不耐煩地說道,但是在出門的一瞬還是揚起手認真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告訴我。」 「好說。」沖著少女的背影,青年微微一笑。 金色回廊。 大幅的黑白照片鑲嵌於玻璃畫框內置掛在雪白的牆上。 少年打著哈欠揉著惺憐忪睡眼,百無聊賴地耷拉著腦袋。 「我說卡嘉啊。這裡的東西很貴啊。」他扯扯站在身前揚頭盯住一幅照片已達十分鐘之久的少女,「就算再怎麼喜歡也不可能買得起啦。我知道有一家賣海報和照片的小店哦。雖然是複製品,但是價錢有助於我們這種窮學生收藏啊。就在四通橋以西的書店旁邊哦。不然美術館那邊也有一家……」 「你不要囉嗦。」少女發出壓抑的音調,用手肘頂開蹭來蹭去的少年,「那種垃圾怎麼可能與他的作品相提並論。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就打你。」 立刻跳到離少女遠一些的地方,東文終於抬起提不起勁的腦袋。 拜託哦,究竟是哪位攝影大師的作品讓卡嘉這麼著迷啊?他可以確定卡嘉呆呆地看的這幅照片一定就是那位「蝴蝶之塚」隊長口中所說的這次攝影展主辦人拍的吧。 雖然他很想知道,但又不敢問。 「卡、卡嘉?」 一瞥之下,東文忍不住慌張地叫出了聲,那瞪著大眼像是在怒視照片的少女的眼中,竟然湧出了晶瑩的淚水。 「你沒事吧?怎麼哭了呢?」他笨手笨腳的不知道該不該去幫她擦,只好揪住自己的頭髮,哎呀,真麻煩。要是依蓮在就好了,那小子絕對是哄女生的高手。他、他該怎麼辦啊? 「為什麼?」少女轉過頭,眼中還噙著不甘心的淚,「為什麼可以拍出這樣的照片呢?他為什麼可以做到呢?」 她緊緊地抓住少年的衣袖。 儘管她知道這是他回答不出的問題。 作為主辦人之一的「他」,似乎是為了推其他人的作品才舉辦的這次攝影展。可是即使只是象徵性地掛了一幅他自己的作品,她還是可以認得出來。 沒有從冬到夏、從早到晚的努力,沒有不眠不休廢寢忘食的學習,他就是那種所謂絕對的天才,是怎樣也沒有辦法戰勝的。 就像所有與米開朗基羅同活在文藝復興時的藝術家、所有在莎士比亞之後的戲劇家、所有與手塚治蟲同時代的漫畫家一樣,面對那個絕對的無法超越的巔峰時,其他人只能被它的光映照湮沒。 如果心裡一直與一個站在絕對高度的「神」去比較,就會感覺自己是何等的貧乏與淒慘。 相差的年紀、學識、人生,不是通過簡單地努力就可以消除的。可是儘管如此,她除了更努力,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有些夢想,你放棄了的話,就永遠也無法實現。但是如果你不放棄,就可以漸漸縮短與它的距離。 可是沒有誰會停下腳步在道路的前方等你,你在努力的同時,那個人早就到達了更高的境界。即使努力一輩子也無法創造…… 所以才會有畫家在看了米開朗基羅畫的畫後,宣佈再不執筆。因為是認真地去愛,也是認真地去努力,就更加無法接受自己去打一場永遠也打不贏的戰役。 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即使無法超越米開朗基羅,同時代的拉菲爾還是在一直作畫,畫出美麗的聖母圖。即使永遠埋沒在漫畫之神手塚治蟲的光影裡,石森章太郎還是一筆一劃地在畫假面超人。 因為喜歡一樣事物,被它所迷惑的心情是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的。這些人如此堅信著。 我不是天才。 如果我有一項可被稱為天才的才華,那就是——我懂得——不放棄。 不管你的作品有多麼合乎我的心意。有多麼震撼我的靈魂,可是我還是不會放棄的。一定有,只屬於我才能創造的世界!我因為如此堅信,才能顫抖著雙腳淚流滿面但依然還是站立在這裡。 「呀。這不是我那小小的野鳥嗎?」 夾帶著熱帶風暴氣息的男子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回首,頂起墨鏡,眨眨右邊的眼睛,總是微揚的唇角,帶著蠱惑人心的微笑…… 聽到這個聲音,少女不可置信地慢慢回頭,映入東文眼中的,是少女驚愕到極點的表情。 「K?」 他聽到她吐出輕不可聞的顫音。 「呀,呀,我那小小的野鳥已經長到這麼大了嗎?」笑容滿面的男子雙手插在西服的衣袋裡,略略地彎下腰。儘管只是普通的動作,東文卻感受到這個男人氣勢驚人。而且……他皺起眉,怎麼覺得那張臉在哪見過? 「你怎麼會來?你回國了?」少女握緊拳頭,大聲質問。 「啊呀,只是回來幫個忙。馬上就要離開了。」男人若無其事地順著卡嘉的視線望去,「怎麼,被你發現了?果然是野鳥般銳利的眼睛哦,不愧是我的弟子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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