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彬寧 > 長伴歸鴻 | 上頁 下頁


  「我有沒有事完全取決於你。為了贖罪,我決定做你的特別看護。」孟鴻飛語出驚人。

  「什麼?你這個瘋子。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你滾!」太可惡了,居然有這種厚顏無恥的人。若要時時見到他,不如給她一刀還強些。

  他沒有「滾」,反而更走近床邊。溫涵雅狠狠地瞪著他。

  孟鴻飛忽略掉這足以殺死人的敵視和恨意,用溫和無害又誠懇的眼神迎向她滿目的凶光,緩緩地說:「你剛才也說過了,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那麼——」他遲疑了一下,「就讓我慢慢還吧!這輩子還不完,總還有下輩子。請你相信我的誠意,好嗎?」他用令人動容的專注望著眼前的女子。

  溫涵雅發誓這一生從未見過如此真摯的目光,從未聽到過如此懇切的話語!他的神情和語言傳達的好像不是悔恨和內疚,而是……憐惜?憑她再怎麼狠心,也無法繼續惡語傷人;相反的,她居然還有一點點被人重視及呵護的感動。她的目光稍稍軟化了些,僵硬地微微頷首。儘管是一個細微得幾乎

  難以察覺的動作,對孟鴻飛來說卻意義重大。這表明自己還有勝算,不是嗎?

  但溫涵雅警告自己不能被蠱惑了——任他巧言令色,這人肇事後逃逸卻是不爭的事實,思及此處,她就無法原諒他:「孟先生,我想這裡不需要你。請自便,我要休息了。」她將頭扭向一側不看他,冷冷地說。

  見她如此,孟鴻飛反而不好再說什麼,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也好,你安心休息吧。」他突然忍不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別想太多了,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溫涵雅被這突如其來的碰觸驚醒,她張口欲言,只見他已轉身出門,下一秒,那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後。溫涵雅呆呆地撫上肩頭,不可置信地發覺他真的很會安慰人,僅憑幾句話便能帶來如許強烈的安全感,簡直太可怕了!她不安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孟鴻飛便趕往醫院。

  輾轉進了溫涵雅的病房,見她正沉睡著,薄薄的被子蓋著她荏弱的身軀,長髮有些凌亂地散著。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照上她晶瑩的臉頰,使她的睡顏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初秋的早晨顯得寧靜祥和。

  孟鴻飛靜靜地望著她,不欲侵擾。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默默地等她醒來。

  溫涵雅緩緩睜開美眸,尚未清醒過來便發覺自己墜入了兩泓深潭般的眼眸中。誰?是誰如此溫柔地看著她?教人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溫暖。

  「醒了嗎?想吃什麼早餐?」孟鴻飛柔聲問她。

  「哦……我……是你?!」她驀然清醒了,「孟鴻飛!我記得我說過不想看到你,你聾了嗎?」怎麼大清早就不讓人好過呢?天殺的。她詛咒。

  「我可沒答應不再來。」孟鴻飛慢慢吞吞地回答,「而且我也記得我說過要照顧你,你忘了嗎?」他故意學著她的腔調,讓她火冒三丈。

  「無賴,該死的你!」她漲紅了臉,手握成拳奮力捶床。

  見她如此激動,倒令孟鴻飛有幾分不舍,但他聰明地將之隱藏,反而用嘲弄的口氣說:「看來你挺

  有精神的嘛!怎麼一直賴在床上?醫生說你的傷基本痊癒了,我看你根本龍精虎猛得可以殺人。」他把臉湊近她一點,壓低聲音說:「你該不會不敢下床練習走路吧?」他故意激她,寧願要她生氣也不想見她自憐,雖然她生氣就等於他遭殃。

  「這都是拜你所賜!姓孟的!你再說風涼話別怪我不客氣!」她俏臉一沉,開始出言不遜起來,「我已經跛了,請不要再把我變成潑婦!」

  「如果你停止大呼小叫的話,我想你會如願的。」

  他英俊的臉上滿是笑意,但在溫涵雅看來卻像是嘲諷。不應該理他的!她告訴自己,連架都不要和

  他吵,應該用冷漠來表達自己的恨意才對,怎麼能和他在這邊搞得像朋友之間在抬杠一樣?真見鬼了!

  有了這層認知,她緊緊閉住嘴,目光也不和他相接,逕自按了按床頭的鈴。不一會,護士進了病房,問道:「溫小姐,你哪兒不舒服嗎?」

  溫涵雅指著孟鴻飛說:「我看到這人就不舒服,你說怎麼辦?」

  浪漫的小護士立刻認定他們是一對吵架的情侶。她向孟鴻飛微笑著說:「這位先生,我認為你還是先回避一下比較好,等溫小姐心情好一點以後再來看她怎麼樣?在這段時間內你可以順便為她帶些早點什麼的來,好嗎?」

  孟鴻飛向護士小姐微微頷首道:「也好,那就麻煩你先陪陪她,我馬上回來。喂,你想吃什麼?」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溫涵雅說的。

  溫涵雅抬頭望天哼了一聲,說:「滾吧,別再來了。」

  孟鴻飛微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出房。

  小護士望著他出門,用羡慕的口氣對溫涵雅說:「他風度真好,溫小姐,你很有眼光。」

  「你在胡說什麼呀?」她不解地咕噥著,翻身起床盥洗,「那個衣冠禽獸也配談『風度』二字?笑死人。他要真有一丁點風度,我今天就不會在這兒發霉了。哎,別說他,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呀?」

  「醫生說了,只要你肯用手杖試著練習走路的話,大概只需一個月就能出院。這段時間只是為了讓

  你適應一下,順便多做些複健。」

  「是啊,你說得對,我必須好好『適應』一下自己的殘缺。」她黯然說道,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我沒事了,你去吧。」

  梳洗完畢,溫涵雅看了看表,才八點半,那瘋子害她少睡了半小時。天知道她有多麼害怕清醒地面對這一切!偏偏他就是要提醒她,讓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人也實在不能算全無良心。她歎口氣想。本來他完全可以不認這事,沒人知道是誰幹的,畢竟能找到正主兒的車輛是很少的,更遑論自己送上門來。該怎麼辦呢?她發覺自己居然很難繼續敵視他!為什麼?自己應該恨他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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