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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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岸上,不……不下水。」用眼角餘光偷瞄的舉止是怯懦的表現,知道歸知道,絲雪霖還是怯懦瞄著。 師父給外人的感覺一向清冷孤高、難以親近,她卻覺他周身氣質暖得很…… 然,此刻的師父不大暖,不但不暖,還凍得她呼吸吐納都快跟著凍結。 「隨本王來東海治軍之前,你又應承過什麼?」 進到這船艙,已覷見師父第五次伸手去按壓眉間額上的火焰印記,師父頭很疼是嗎?因為她又鬧起? 想到稍早因那場慶功宴席,她還罵師父色令智昏,說他臭……欸,師父頭疼,她確實是罪魁禍首,但是…… 但是…… 「師父,我知道自己可以辦到,沒有逞強,那架小翼不及發出,漂走了,總不能……不能由著它漂遠,師父的火攻封鎖完成了,咱們鬥鑒上的連弩齊發才能給敵軍最後一擊啊,我看得出來,師父要我去看,我能看出來,我……」語氣越說越急。 啪!一記不重不輕的拍擊聲響起。 南明烈單掌拍桌,短促一個音就讓跪地的小姑娘雙肩陡顫,眸底泛淚光。 「我問,隨本王來東海之前,你應承過本王什麼?」 「師父……」她抬起臉容,唇色異常慘淡。 「不肯答嗎?」見她固執抿唇,他沉聲又道:「無妨,本王替你答。你承諾一切聽我安排,要你待著,你就得老老實實的,若要你走,你也必須遵從,絕無二話。」略頓—— 「本王那時亦說,你若毀諾,也無須再喊我師父,本王與你之間的情分算是到了頭,從此只當陌路——」 「師父!」她大聲喊出,眼淚順頰滾落,眸子眨都不眨,驚懼、懊惱、委屈、不敢置信、仿徨失措……種種心緒在那瞳底交迭翻湧。 這丫頭可憐模樣再搭上淚眼汪汪,南明烈冷冷繃著臉,內心卻大感吃不消。 他撇開臉,起身,闊袖一拂走出船艙。 要她答話,她還跟他強,一副自己並未做錯的態勢,簡直火上澆油。 眼不見心不亂,乾脆把她丟在裡頭晾一晾,看她能否自省。 被惹得頭都疼,不是兩邊額穴疼痛,而是額心陣陣刺熱,仿佛那抹火焰印記變成活物,熱度不住往額骨裡灼入。 步出艙外受夜風一吹,心緒穩下,那灼痛感亦跟著緩和下來。 海面仍被無數大小火團,以及水軍們手中的火炬照得清楚能見,小翼和鬥鑒來來回回救助落水的我方士兵,幾名將領見他立在船舷邊,紛紛上前稟報戰果與要務,並作請示。 南明烈問了問粗估的傷亡人數,待聽取眾將領所稟之事,迅速下達幾個決策之後,他將後續的處理交由水軍副統領接手,隨即便令指揮船回航。 返回岸邊,原想把那惹人頭痛的丫頭繼續丟著不理,但他發現竟有不少士兵朝著指揮船的船艙張望,那引頸期待的樣子根本是想等著人出來、再沖上前好好表示一番,滿滿的欽服與好奇。 單人駕雙翼確實厲害。 千鈞一髮間能堵上火攻封鎖的缺口,的確藝高人膽大。 然,要是那丫頭再如此受眾人追捧,豈不耀武揚威到翻了天去? 端出親王主帥的架子,橫掃幾眼終於將那些眼巴巴望著船艙的毛頭小子「趕」走。他拉開艙門踏進,一揚睫,稍緩下的火氣忽又騰高—— 她竟還跪著! 姿勢跟半個時辰前他拂袖離開時一模一樣,就連他一開始特意擺在桌上的一迭乾淨棉布,她也未取。 要在以往,她肯定抓著就用,豈會拖著滿身水氣動都不動? 被撈上來跪到現在,她頭髮和衣衫僅濕濕的,已不滴水,但地上被她跪出的一小窪水還沒幹……這是跟他杠上了嗎?南明烈越看越怒。 他大步走近,袍擺與靴子進到她低垂的眼界裡。「絲雪霖!」 髮絲凌亂的腦袋瓜緩緩抬高,絲雪霖突然籲出一口氣,跪姿一軟,改而跪坐在自己腿跟上。 她眨眨眼,沖著他笑—— 「師父你叫我了,我還以為師父真不認我,把我當陌生人……」 南明烈微眯鳳目,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教訓她,神情卻驟然一變。 居高臨下去看,才見她跪出的那一圈水窪顏色不對,似混過暗紅。 他矮身蹲下,迅速撥開她的發,目光飛快在她身上梭巡,終於在她左腰側找到傷口,口子上插著一小片斷木,看著像是小翼船身的造材,木片未拔出,牢牢嵌在肉裡,所以一開始出血並不嚴重。 然後她直挺挺使勁兒跪著,身軀一用力,血便越滲越多。 她一頭長髮掩下,穿著是暗色衣衫,先前他又正在氣頭上,根本未去留意。 「咦?師父……」絲雪霖循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螓首歪了歪,像也不明白腰側怎麼了。「……我受傷了? 怎麼會?」 她真的不曉得自己受傷。 被炸飛、落水,再被撈起、叫進船艙裡,她整個人從裡到外繃得死緊。 知道師父發怒,很怕師父發怒,但師父終究發了大火。 她絞盡腦汁想滅火,全副心神都拿來對付師父了,只覺得不住發顫,腰側隱約有些刺疼,可哪有心思去看一眼,師父心堅如鐵,要跟她當陌路人的話都出口了,她哪來的力氣管自個兒…… 突然意識到自己受傷,她身子不禁縮了縮,下意識欲把木片拔出。 手驀然被制住,她抬眼去看,師父臉色比先前更難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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