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七 |
|
|
|
離開京畿往西行去,烈親王的馬車隊外表並不華美,至少與帝都富貴人家比起,堂堂一名當朝親王,戰功赫赫不說,還是聖上的一母同胞,所乘坐的馬車著實樸素了些。 然樸素歸樸素,馬車造得相當大氣,隨從個個精壯高大,連趕馬的車夫瞧起來都像練家子,馬車隊加起來不過十五人,卻有一人能抵百萬軍的氣勢,之前尚未出城門時就引得帝都百姓們夾道圍觀,一下子又成說書客們寫段子的料材。 如今身為烈親王的南明烈我行我素得很,離京不離京這等事,懶得再往宮裡稟報,預計坐在金鑾殿上的那一位也不會阻撓才是。 他這個要角既離開京畿,必然招來昭翊帝大批的耳目暗中跟隨,對於烈親王府的人,以及某個不受掌控的丫頭而言,他們相對會安全些。 只是……痛! 無絲毫徵兆,眉間額上的火突然作怪,似帶火的鐵條直直往腦中深處鑽。 南明烈痛到沒能握穩手中書策,鬆手時,陡然合起的書頁還掃中他的目珠,令他不禁蹙眉側首,兩眼閉緊。 「爺?」此次西行化暗為明的縹青立時察覺有異,將座騎驅近半敞的車窗低聲問。 南明烈一時間出不了聲,因為太痛。 他面上動靜不大,清俊迫人的五官僅微微一糾,隨即控下,暗暗吸進一口氣,他抬手對暗衛簡單示意,表示已無恙。 縹青沒再多問,為其放下窗幔並策馬退開,保持原有的距離前行。 豈知劇痛又來第二波! 這一次不僅從額心疼入腦仁,連胸口都痛到幾要爆掉似。 胸央極沉,像被無形的力道狠狠貫穿一般,但沒有,南明烈扯開襟口去看,胸膛依然完好無缺,那種瞬間遭利器穿膛而過的詭譎感,真實得不像虛空假想。 額心熱痛,他以劍指按住,徐徐拉出一道金紅火流。 那火流自有意識似,在他掌中滾成一團小火球,發出僅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 「什麼?」垂目掩睫,他凝住神識試圖捕捉那音浪,那個屬於他真心本音的聲音,究竟想警示他,抑或想傳達他怎樣的消息? 沒辦法聽取。 呢喃如歌,像一長串從古老時候流傳下來的耳語匯成曲調,他聽得模模糊糊,正因為聽不清,心跟著高高懸起。 事出必有因。 這是他體內離火靈氣暴發以來,他深刻明白的事。 而他的真心本音裡,除了自身的神魂心靈,剩餘的也僅有自家那個丫頭。 然,離京之前才見過跟在她身邊的女暗衛,一切應該無事。 昭翊帝派去跟蹤她的眼線皆已剪除,她回到東海與眾位好友相見歡,天天撐著小翼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瀟灑來去……心裡仍不痛快嗎? 所以才狂放飲酒,鬧事的本領節節高漲。 所以才去待在瞭望高臺上,徹夜未肯交睫睡下。 任她留在東海,拉開長長距離,以為對彼此都好,難道……不是嗎? 無以為名的劇痛再掀一波,痛感深進神魂之中。 他白著臉嘶嘶抽氣,在耳邊對著他細細吐語的小火團忽地化回原狀,金紅火流再次流回他額間。 她與他牽連如此之深,是比親人更親的存在,此次西行不願帶她同行,他自有苦衷,只是事情來到現下,與她卻漸行漸遠一般。 終究還是得把她安置好再走才行。 必須讓她徹底明白了,她才會甘心情願收斂脾性,在他為她佈置妥當的小城中過日子,而他的遠行也才能少些牽掛。 微顫五指撩開窗幔,跟在馬車邊的暗衛見狀立即策馬過去。 「爺有何指示?」 「回頭。」略蒼白的峻唇吐出二字。 縹青一楞,但畢竟是暗衛裡的第一人,很快便問—— 「爺要回京畿,抑或往東海直奔?」 南明烈未作答,人已從舒適的馬車內飛出,幾下踩點,最後躍上隨在隊伍後頭的一匹駿馬馬背上。 他扯開繫繩,調轉馬頭,「駕」地一聲往來時路揚長而去。 「咦?耶?怎麼調頭走啦?喂!烈親王爺,西邊不在那兒呀!」昨夜脫隊跑出去捉妖的陸劍鳴正窩在另一輛馬車上補眠,聽到動靜,撩起簾子探出黝臉,恰見南明烈策馬遠去的背影。 「你家爺這是上趕著往哪兒去啊?」他抓抓鳥巢般亂髮,問著一旁的暗衛大人。 「爺沒發話。」縹青實話實說,隨即指示十余名護衛和車夫們調轉方向,確切下令。「往東海去。」 「咦?!你家爺不是沒說話嗎?」 陸劍鳴發現自己被暗衛大人淡淡睨了眼,那一眼表示—— 什麼走踏江湖收妖除魔?跟第一暗衛比,閣下還太淺啊太淺。 被海中暗流捲進,身子像個破布娃娃般隨水流翻滾旋轉。 不大能感受到痛感,因腦子被轉暈,暈到發麻,五感會變得十分弱能。 莫名掉進漩渦,莫名地又被旋飛出來,也許不過幾個呼息之間的事,她卻覺莫名悠長…… 水流變得和緩,甚至奇論地溫暖,她緩緩漂流。 胸前的倭刀許是在漩渦裡被甩飛了,小翼也不知碎散到哪裡去,此時的她周身空蕩蕩,除了海水還是海水,空無他物。 曾聽老人們說,人在死前一刻,腦中會浮光掠影般回想起許多人與事。 有沒有可能她現下正是如此?才會有種錯感,仿佛一切停在此時。 不進不退,無生無死,僅剩自己一個……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