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
| 七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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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見她眼睛賊溜溜,鼻子嗅個沒停,遂買了串炸小米團子喂她,那時可吃得她兩眼汪汪,淚水又流個不停。 之後每半個月一次的集市,他都背她過來了。 由於她實在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尤其拿來對付長輩們,簡直無往不利啊,這不才交談過一回,米團子大娘就將她惦記上了,每回她被師父背到小場壩上,大娘總早早在身旁幫她留了位子,能讓她多曬曬陽光,還能吃上剛起鍋、炸得外酥內嫩的小米團子。 也因此,她不僅跟米團子大娘熟識了,連前後左右幾個攤子的大爹大叔、婆婆大嬸什麼的,也全都混熟。 大夥兒跟她挺有話聊,因為她天生很能聊,且又出身西澤大地,能聊的事便多了去,而令絲雪霖驚訝的是,她沒想到師父在這偏僻山村裡,竟也適應得挺好。 師父能用最划算的價格買到最上等的雞鴨魚肉,時不時還能得到好幾把免費送上的新鮮蔬菜,連果物都能挑到最好的,且還不花銀錢。 「阿霖啊,是說你家男人也真了得,咱那日讓他整了兩手,痛到不行的肩胛骨可都松緩開了,他那手醫術不開張整個醫館什麼的也實在可惜啊,你說是不?」大娘撈起炸好的小米團子,給了她一小盤。 絲雪霖用細長竹簽子叉著吃,小米團子熱燙燙又軟乎乎,吃得她眉飛色舞,邊聽著長輩們誇讚她家師父—— 「是啊是啊,俺這兩隻膝蓋以為要廢了,也多虧你家男人出手整了整,之後又開了藥單子。咱按那藥單子煎藥服用,才十多天,走山路都覺鬆快許多。」 「我這手腕也是他給治的,還教我自個兒按壓穴位呢。」 「要給他診金,他也不收,你家男人真是個寡言能幹的,阿霖攤上這麼好的漢子,可真教人羡慕啊。」 「要不是看在阿霖的分兒上,老身早對那俊俏後生出手了,那是手到擒來啊,且看看他能不能逃出老身的五指山?」 絲雪霖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當真沒心沒肺。 「婆婆若然出手,阿霖沒您那股剽悍勁兒,只能甘拜下風了,您可要好好對待我家師……男人,萬不能讓他受委屈啊。」 「呵呵呵,不委屈不委屈,你家男人歸我,我好好疼他,咱家那個才滿十六歲的壯小子歸你,他會好好疼你的,你說這樣好不好?」 絲雪霖再次笑到流淚。 十六歲的壯小子是婆婆的孫子,生得確實高大壯碩,常幫婆婆挑著琳琅滿目的雜貨擔子過來趕集,等集市結束,還會來接婆婆回去。 她跟那壯小子說過幾回話,其實都是她在那兒插科打諢想法子逗對方,壯小子一見她就臉紅,啥話都蹦不出。 「好啊,婆婆家的壯小子肯歸我管的話,我一準管得他服服貼……」話音未竟,她驀地感受到兩道凌厲「殺氣」,撇頭去看,跟那雙漂亮鳳目撞個正著。 鳳目的主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頭上仍罩兜帽,帽檐壓得低低的,那雙劍眉亦壓得低低的,使得目光沉沉,威壓甚盛。 「喲,你男人過來接你啦。」、「來來來,這幾把葉菜和蘿蔔全帶回去吃。」、「還有這袋子山薯餅,全拎走全拎走,咱家裡多的是呢。」 好像只有她清楚感受到男人的心緒變化嗎?怎麼婆婆大娘和大爹大叔們仍沖著他樂呵呵笑,半點不受影響似? 如今養了三個月,她能自個兒小小活動了。 見男人背起那張竹藤背椅,轉身背對她,她咕噥了聲,乖乖爬上去坐好,還自己拉來帶子系妥,以防半途打瞌睡滑下來。 回程走在山道上,男人身上的負擔除她之外,更有一堆新鮮食材和烤餅、炸肉餅之類的熟食,她還覷見他腰間系著兩大片魚幹,像個真正在當地過活的漢子。 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師父——像個平民百姓的師父。 與她一塊兒僻居於此,很像……單單純純僅是她的男人,不是什麼天南王朝的烈親王,沒有皇上的耳目需要留意,也不管什麼海防或抗敵。 思緒是一點一滴慢慢厘清出來的,記憶亦是。都是醒來之後,收拾起每塊碎片再慢慢拼湊完成。 她記起師父的遠行、記起自己獨自回到東海、記起胸央被倭刀貫穿、記起動彈不得的她隨著小翼翻落海底、記起閉眸之前看到的那頭巨鯨……她想起許多事,也隱約記得自己一直待在那處小河灣畔,直到師父來了…… 師父說她「睡」了兩個多月,而她之所以能醒,是借助陸劍鳴的師父他山道人設陣施法,才能引她回家。 ……回家嗎? 從來,只要有師父在的地方,對她而言就是家,如今的她仍這麼想著,卻是變得膽小了。 記起種種,自然也記起跟師父之間的衝突。 她不敢去問。 因為很怕那些令她難受到快要死掉的話,會再一次從師父口中吐出。 師父眼下跟她在一塊兒,許是因這條命曾被她玩完,他待她到底是存著情義,即便想對她眼不見為淨,也不會見死不救。 他拿自己救她、滋養她,她知道他很能忍,藏得很深,每每想將事情挑明,想問他究竟怎麼想,話到嘴邊,鼓勇的心立時怯了。 她這完全是過一天、是一天的心態,能跟師父這麼走下去,什麼都好……哪天師父把她留下,她肯定還是會很難過,但會有很多回憶足可品味。 回程的步伐變快,男人突然以離火靈氣施展輕身功夫,原需一個多時辰的上坡路程不出一刻鐘便到了。 回到深谷老泉的洞窟中,絲雪霖被「卸貨」下來,直接「丟」到厚毯上。 說「丟」或者過了些,但跟以往仔細安置的方式實在差太多,他抱她過去擱著便沒再理會,逕自去處理拎回來的其他物貨。 絲雪霖知道他似乎很不高興,努力想著為什麼,但腦子轉了會兒便覺累極,便放棄思考,抱著枕子軟軟倒下,像一下子已睡沉。 等她被擺弄到不得不掀睫,神識召回,她才覺身上略沉,男人不知何時去而複返,抽掉她懷裡的抱枕,松卸她的衣帶和褲帶。 正值西澤大地的盛夏時分,蟬鳴陣陣,深谷之內和風清徐。 …… 「你想將本王讓給誰?嗯?還想把誰管得服服貼貼?說啊!」 她突然明白過來,師父氣的是哪檔子事。 她跟婆婆那是開玩笑的話,彼此都知道,他卻當真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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