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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你在關心我嗎?」他眼神變冷。複向酒保招個手,要了另一杯酒。

  他將酒端到唇邊;我想再將酒搶下,被他抓住手。

  「我喝酒是我的事,你最好別管我。」很不客氣地警告我,不准我插手妨礙他的自由。

  「我不是管你,我只是……希望你別喝那麼多──」

  他冷我一眼,放開我的手,傾杯喝酒──「明彥!」我叫了一聲。

  他停住,姿態維持不變,手舉著酒杯,傾斜的杯沿沾上了唇;斜睇著我。他以這樣的姿勢看了我一會,然後將酒筆直遞到我面前。語氣冷,但不像挑興,說:「如果你把這杯酒喝了,我就應你的。」

  我並不是要他聽我的話,只是希望他為自己著想。喝太多酒,又那麼烈,對他沒有好處。

  猶豫了一會,我還是接過酒,屏住呼吸一口氣將它喝完。濃烈的酒味,加上喝得太急太猛,嗆得我彎下腰不停地咳。

  「他也回來了!」連明彥高高在上頭,冷不防沒頭沒腦地丟下這句話。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他。他跟著彎下身,俯在我耳邊,吐著冷氣說:「你喜歡江潮遠那傢夥,對不對?」

  我感到全身突然僵住,很長一刻不能動彈。

  他知道了甚麼?我狠狠瞪他一眼。

  「被我猜對了?」他不放鬆。

  「我不懂你在說甚麼。」

  我轉身想走,他將我抓到身前,逼著我說:「你怎麼會不懂?你當然懂,你以為我甚麼都不知道?明娟那呆子不知道,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那時,在我家那個聚會上,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又如何?那麼遙遠以前的事了。讀詩的日子離我很遙遠了!兩個禮拜後,我要參加大學聯考。

  我望著他,平靜裡透著無奈。「你以為我該怎麼樣?你想求證甚麼呢?」

  他被問得啞口,默默地放開我。反倒我一時沒站穩,酒精的作用在體內起昏眩,跌到他身上。他扶住我,讓我靠著。

  「再喝一杯好嗎?再一杯,我就送你回去。」他伸手環住我,使我靠在他胸懷,成了擁抱。

  我搖頭。「這酒太烈,我頭開始昏了。」

  我沒有意識到他的擁抱。從來,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就不是這樣算的,我只是昏靠在他身上。

  「別擔心,我說過,我會送你回去。」連明彥半強迫,再遞給我一杯「曼哈頓」。

  我知道他向來心高氣傲,不是習慣被拒絕的人;再想只是再一杯酒,應當不至於真醉倒,便依著他的要求,一口一口把酒喝完。

  一杯喝完,頭更昏了,還有一種噁心的感覺。我強忍住,等他會賬離開。

  出了酒吧才發現,我們在酒吧裡耗去了半個夜。霓虹在四處閃耀,黑黑的長空不見一絲天光。

  「你不必送我,我自己會去就可以。」我努力想站穩腳步。

  我想我低估了純酒的效力,也忽視了酒精的烈度。雖然才喝了兩杯,但我除了記憶中那果汁般的雞尾酒外,從來沒有喝過酒,且又是那麼烈的酒──

  「還是讓我送你回去。你住哪裡?告訴我地址──」他看我似乎都快站不穩了,不放心。

  我眨眨眼,努力想看清他。頭雖然昏,但我的腦子還很清楚,不能就這樣回去;不能讓媽看見。

  「不必。我自己會回去,你先走吧!」我想等他走後,找個地方坐一會,等腦袋清醒了再回去。

  「你確定你沒事?」他皺眉,還是不放心。

  我點頭,對他擺擺手。

  他轉身走開。我呼了一口氣,倒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上。總算!

  我以為坐一會,腦子就會凊醒,哪知卻感覺身體越來越輕飄飄,相對地,眼皮卻越來越沉重。微微地閉上了眼,過一會,我聽到有卻步聲,停在我的座旁;有個人在我身旁坐下來。我睜開眼──「明彥?……」恍恍地對他一笑。

  他擔心我,去而複返。「我猜就會這樣。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還是搖頭,緩緩靠在他身上,把頭枕在他肩膀。

  「我不能回去……」我喃喃說著。「我沒想到我會喝醉酒,不能讓我媽看到我這個樣子……」

  「可是你已經醉了!不回去,難道你打算整晚都待在這裡?」

  「我只是感到有一點昏沉,坐一會,吹一吹風,很快就會清醒。」

  連明彥聽著搖頭,語氣有些嘲弄。「如果有這麼容易,天下就沒有醉酒的人了。」

  我靜了半晌,靜默看住他。歪靠到另一頭。

  「你回去吧!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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