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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即使打了傘,一段路走下來,兩個人還是淋濕了半身的衣裳。杜又銘把傘丟在玄關,便催促二喬說:

  「你快點去沖個熱水澡,不然會著涼!」

  他自己也很快換掉濕衣服,把頭髮吹幹。

  窗外大雨還是一直下,潮濕的氣味厚重得彷似在雨中站久了便會發霉;每樣事物也好象經過水染般變得模糊。

  「你還沒吃飯吧?」二喬很快出來,張羅著飯菜。

  「我說過,你不用等我的。」杜又銘邊說邊自動自發盛了兩碗飯,一碗擺在他桌位上,一碗擱在他對面。

  「菜有些涼了,要不要我幫你熱一熱?」二喬問。

  「不用了,這樣就可以。」杜又銘搖頭,將她拉到座位。

  「對了,還有湯──」她想起爐子上的湯,還沒坐定,又立即站起來。

  杜又銘不由得歎口氣,隨她了。

  爐火滋滋,冷湯很快就滾熱。二喬找了乾淨的抹布,端起湯,邊說: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我──啊!」抹布一滑,整鍋湯傾翻,倒溢在她手臂,然後咚鏘掉到地板上。

  「二喬!」杜又銘沖過去,將她拉到流理台,急急扭開水龍頭,沖冷她的手臂。

  一百度沸點的高溫不是開玩笑的,杜又銘急得臉色都變了,比二喬還要蒼白。

  「我沒事──」二喬試圖微笑。幸好她躲得快,一鍋熱湯有大半都潑到了地上。

  「怎麼可能沒事!」杜又銘不聽她說,他嚇得心臟都快停止了,就怕她有什麼萬一。

  他小心剪開她的衣袖,驀地一呆,楞楞抬起頭。

  「這……」怎麼回事?滿布在她手臂上像蛇一樣爬行的疤痕,究竟是怎麼回事?

  二喬避開他的目光,想縮回手。「我說了,沒事吧。」

  杜又銘抓住不放,急聲問:「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

  看來是躲不過了。二喬只得回答他說:「這是我小時不小心給燙傷的。」還是不看他的眼睛。就像她說她很幸福,不看光藏的眼睛時一樣。

  他知道她在說謊,追問說:「你說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只好抬眼看他,露出祈求。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求求你別再問了,又銘。」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無能為力。我根本不知道你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她模樣那麼無奈可憐,杜又銘深深覺得不舍,低頭親吻她手臂上的疤痕。

  「又銘……」二喬懾住。

  他伸手蓋住她的唇,將她拉到懷裡。水聲潺潺,呼應著窗外嘩嘩的大雨。他凝視著懷裡的她,慢慢地低下臉……終於,輕輕、緩緩,吻住她的唇。

  嘩嘩地,雨還是不歇。窗外沒有光,窗玻璃上映出兩幀柔情纏綿的影像。

  第十二章

  「我知道你心裡有喜歡的人,我也不強迫你非喜歡我不可;不過,我發覺我對你的感情有點不一樣了,一日日的被你吸引。我喜歡你,二喬。」

  那一個大雨的夜晚,在親吻了她之後,杜又銘捧著她的臉,這麼對她說。一剎時,二喬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是一片荒蕪。然後,無端的想起漆黑無光的寂靜海面。

  那一晚之後,她變得不知該如何面對杜又銘。也不是尷尬,而是──她心中隱隱藏著這樣的期望吧?發現了她自己內心這種期望,而且又發生了,一時讓她無所適從吧。

  雨還是沒停,因為熱帶低壓鋒面的關係,濕和熱交織。高樓小小的空間裡彌漫令人窒息的氣氛。二喬小心呼著氣,不敢去看杜又銘。今天輪到她煮飯,杜又銘自願幫忙,他甚至特別提早了回來。

  「蔥。」肩並肩站著,偶爾手臂還會不經意的相碰,她甚至可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教她沒來由的心慌,一晚上沒敢抬頭去望。

  「二喬?」他轉過頭去。

  「啊?」二喬如夢方醒。

  「蔥,你忘了放蔥了。」杜又銘提醒她。

  「啊!對了,蔥!」她臊紅臉,手忙腳亂抓了一把青蔥。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不!沒有。」她連忙否認。「現在,再加上一些醬油調味便行了。」避開了去找醬油。

  沒醬油了。她看著他胸膛,匆匆說:

  「醬油用完了,我下去買──」

  「二喬,」杜又銘拉住她。「你別躲我,你為什麼要躲我?」

  「我沒有──」

  「那麼就看著我!這幾天你一直避開我,也不正眼看我,我覺得很難受。告訴我,二喬,你討厭我嗎?我對你說了那些話讓你那麼為難嗎?」他將她拉近,一手環住她的腰,低俯了臉,要她看他。

  「不是的,又銘。我──我只是──」

  「嘿!我來了,又──」砰一聲,很戲劇化的,謝明美突然闖進來,過於明朗高亢的叫聲才離開嘴巴便嘎然而止。她抿薄著唇,死寂地看著他們兩人,表情有些古怪。

  「呃,門沒關,所以我……嗯,我好象來得不是時候……」

  「你來得正好,明美。」二喬急忙拉她過去。「今天輪到我下廚,不過,有大半都是又銘煮的。剛巧醬油用完了,你坐一下,我下去買,馬上回來!」滿臉笑眯眯,干擾沉默詭異的氣氛。

  門喀一聲關上。確定二喬出去了,謝明美才一副千斤重似攤趴在桌上,說:

  「有啤酒嗎?」

  「什麼都沒吃就喝酒,不太好吧?喝茶好嗎?」杜又銘沒改他的體貼,對方才的事他隻字不提,也不解釋,態度和往常一樣,溫溫的,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

  「不好。我想喝酒。」謝明美任性的揚頭。

  「你怎麼了?」杜又銘沒依她,給她一杯溫開水,在她面前坐下來,發現她臉上的淚痕。他楞一下,伸手撫摸她的臉。「你是不是和大林怎麼了?」

  謝明美點頭又搖頭。

  「不幹他的事。」她看著杜又銘,「我跟大林就是那樣了,不會再好,也不會再壞。我是氣我自己,我到底在想什麼,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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