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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卡門!」唐夫人忍著脾氣,像對待女兒一樣耐心對說:「聽我的話,別去惹他。你不是和倪日升交往得好好的嗎?何必——」

  「你以為他會娶我嗎?難道你要我乖乖地當他的情婦?」卡門蕭冷冷地打斷唐夫人的話,冷視著她的眼眸泛漾著冷冷的海洋藍。

  「你安心做你的唐夫人吧,別管我的事!」她斜仰起頭。

  丟下這句話,便背向著刺目的秋金色的陽光,背向著一臉怔忡無奈的唐夫人。

  接近下班的時候,城市的上空,整片空氣充斥著浮動。唐荷西從桌上抬起頭,揉揉太陽穴,試圖驅掉一點疲累。

  夜幕落得早,天光早暗,不剩絲絲的明亮。從裡頭探望出去,大樓帷幕浮鏡著室內的景象,竟像海市蜃樓一般,自成一個三度的空間,帷幕外的真實世界疊現在反鏡中,反而詭異得若似虛渺的幻影。

  他側過臉,望望玻璃帷幕外的黑暗世界。高空外的景致一片黑,黑得迷離。他回過神,不意低頭,望見了襯衫領下那片朱豔的澄紅。

  一整天,他就都帶著這個唇印。底下的人發現,怕惹他惱怒,都只敢忍著笑偷偷奇怪著。初時他想乾脆到西服部取件襯衫換掉,進入辦公室一忙碌,就幾乎給忘掉,也就那樣,可有可無,無所謂地讓它印在身上一整天。

  這時觸目又見,他不禁伸手去觸那唇印,恍恍地起了怔忡。突地,又猛一回神,表情陰狠起來,恨恨地取出布條,就著桌上杯子裡的水沾濕,站到鏡子前,洩憤似的使勁想擦掉那抹叫他憎厭的唇紅。

  敲門聲恰時響起來。

  「進來!」他粗聲地答應,丟下布條。

  探進身的,竟是倪雅晴。

  唐荷西冷然如舊,沒有什麼驚喜,眉宇間反倒隱約有一絲的不耐。自顧走回座位上。

  「怎麼來了?」這女人怎麼搞的,都已經要跟她訂婚了,還這麼麻煩。

  「有事到這附近,就順便上來看看。」倪雅晴巧笑倩兮。在唐荷西面前,她始終很努力地保持淑女的高貴儀態。「打擾倒你的工作了嗎?」眼睛盯著他領下那抹一直未褪除的口紅印。

  「也沒有。」唐荷西著手整理桌上的東西。「反正這些公事,我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你再等我一會,待會去吃飯,我再送你回去。」

  「嗯。」倪雅晴滿意地點頭微笑。這就是她跑來的目的。

  不管那個卡門蕭如何想作梗破壞,她都比她佔優勢。她相信,卡門蕭是絕對妨礙不到她和唐荷西之間的事的。更何況,她跟唐荷西就快要訂婚了。

  「你慢慢來,不急。我可以等。」她以淑女標準的賢淑柔語表示順服。

  唐荷西不再說話,專心收拾東西。突地聲響,門忽地被踹開,連聲預警都沒有。

  「下班了?」忽現的,是卡門蕭那張曖昧得要笑不笑的臉。

  倪雅晴雀動的心跳,倏地往下沉落;柔臉也變得難看起來,恨恨地瞪著卡門蕭。

  唐荷西同樣以冷眼瞪著她,心情卻感覺複雜,好似漸漸有一點迷失……就像他先前撫著胸前唇紅印的怔忡。

  「雅晴小姐也來了?」卡門蕭噙著惹人厭的笑,明知故問。

  其實她是跟著倪雅晴來的。她料定倪雅晴一定會有所等到,就先行到樓下等著。果然,倪雅晴如她預料中出現,等她上樓,她就跟上來。

  「你來做什麼?」唐荷西擺出他一貫的無動於衷。

  「來接你啊!」卡門蕭還是笑吟吟的。

  她刻意裝扮過。她將天然的松卷長髮往後梳攏,穿著一身皮絨感的黑衣褲,搭配同色黑的粗跟皮鞋;塗著磚紅的唇彩,把原來白皙的皮膚襯托得更具有透明感。她的黑衣豔唇,營造出了知性與感性並具的現代美感。

  「不麻煩了,卡門小姐。」倪雅晴搶先以勝利者的姿態說:「荷西跟我待會還有事,有司機會接送的。」

  「什麼事?也帶我去好嗎?」卡門蕭竟晃理倪雅晴,徑直湊向唐荷西,撒嬌似的要求。

  唐荷西冷著臉,看都不看她;玻璃帷幕浮鏡出的側臉,抿出躁忿的線條,疊著卡門蕭嬌態憨笑的臉。

  「好不好嘛?帶我一起去!」卡門蕭造作得更過分,完全無視倪雅晴的存在。倪雅晴忍無可忍越過她,穿到唐荷西桌旁,說道:「荷西,我們該走了。」

  唐荷西支吾一聲,起身穿外套風衣。

  卡門蕭暗底冷笑,狡黠地轉動眼波,走到玻璃牆旁。輕叫了一聲唐荷西。

  唐荷西愕然地甩過臉,玻璃帷幕的反鏡中,明顯地浮映著他的身影。

  卡門蕭湊近玻璃牆,紅紅的唇吻住他鏡中的身影,回眸橫媚他一眼。然後斜睨倪雅晴,勾了勾嘴,挑起一抹惡意的挑釁。

  倪雅晴再也忍不住,抓起皮包,掩著臉轉身跑出去。門被彈了回來,聲音不大,但卻引起一陣很大很大的迴響。

  哭吧!最好是哭得花容慘綠,眼腫鼻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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