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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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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氣說完,「翟慶殺了她一族,而她登門去找翟慶報仇的話,她的下場,大概也只是跟她的親人們一樣身首異處,對不?」 殞星頓愣了一會,就見他不滿自己被看輕的眼神投射過來。 「誰說我不知道的?」說來說去,好歹他們神類也是等級最高的一類,天底下有什麼事是他不清楚的? 他沉下了臉,「既然你都知道,你還要我別管她?」分明全盤知曉,卻還攔人?他這個神到底在想什麼? 「為何你要管她?」藏頭反而理直氣壯地倒過頭來反問,「你是她的誰?」 殞星被他問倒了。他是她的誰? 在藏冬開口之前,他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仿佛,救震玉、拉她靠在身邊、與她緊緊相偎,本來就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他低啞地問:「難道你要我……什麼都不做嗎?」 「人各有命,她的命是屬於她自己的,她要如何,與你無關。」人心是最難束縛的,管得住人,熄不了那蓬復仇之火,他再怎麼留,人也是無用。 「換句話說,你要我放棄她的生命?」把話徹底聽得明明白白的殞星,冷肅著一張臉,眼底,有掩不住的怒意。 藏冬笑得一臉壞意,「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喔。」 「告辭。」他立刻大步往外頭走去,再也不想理會這個不顧人命的山神。 「你瘋了?」藏冬急忙閃身至他的面前,「外頭現在正有一大籮筐的鬼差正在找你,你一出去,你准完玩了!」 「鬼差為何要抓我?」都是同類,鬼後為何要派鬼差抓他? 他懶洋洋地提醒,「難道你忘了你曾答應過鬼後什麼事?」 殞星猛然回想起在天壇上所發生的一切,想起遭皇甫遲掏心祭天的暗響,同時也體認到,他有辱鬼後所賦予的使命,使得鬼後的惟一愛子白白死在皇甫遲的手中。 他勉力壓下心慌,「你怎知道鬼差來了?」 藏冬沒好氣,「老兄,雖然我知道自己沒名列仙班,也名不見經傳,但請你別老忘了我是個沒正牌但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山神好嗎?」 腦中一陣恍惚,反復反復思索著自己目前的處境,殞星不知該怎麼抉擇,他痛恨要他選擇的時刻。 記得當年,他擇貪忘義,於是造成了所有的錯誤,今日,他該怎麼選?是該放棄自己的魂魄,還是放棄震玉的性命? 「喂,喂喂……」越看越覺不對勁的藏冬,在他又抬起腳步準備往外走時,連忙想攔他,「你真沒把我的話聽進耳裡?」 「多謝你的勸告,但,我還是要去救她。」已然做了選擇的殞星,朝他微微頷首致謝,隨後即繞過了他朝外頭奔去。 「笨鬼!」藏冬在他身後遠遠地喊,「你若是不去天問台,你會魂飛魄散的!」 殞星宛如沒聽見他的喊聲般,腳下的步一刻也沒停,他不斷奔跑,連自己也不能理解他為何會跑得這麼快、這麼急。 在綠色漾漾的森林中,不斷倒退的樹影在他的眼前匆匆掠過,他邊跑邊想,他在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親人或是朋友,再次回到人間,不過是為了回來報仇和受人之托,這只是很單純的兩件事而已,震玉值得他這般冒著危險去救嗎?她只是人間的一個女子,一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女人,而他,則是只心虛的鬼,他們甚至不同類,雖然在祭天台她曾以身救他一命,但他不也曾救過她數回? 這樣,可算是扯平了吧?他沒欠她,相反的,她欠他的太多了,那為何此刻他卻還是停不下他的兩腳,為何還在覺得用奔跑不夠快時,甚至改采飛躍的姿態,一飛一頓地踩在樹梢頂上,急急想離開此地去尋她?明明知道去了很可能就將是死路一條,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停下腳步來? 很可能,就是為了她曾說過的那一句話。她說,她願意代他流淚。 曾經,他在錯誤中沒有救回任何一條人命,而今,他可以不讓往事再度重演,他必須救回她,因為,她這朵雨中的百合,在他最是寒冷苦痛的時候,朝他伸出了手,用她溫暖的掌心將他緊握,她將他收容在她的心版上,讓他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安然棲息的地方,她的眼中有他。 她是他在人間惟一的牽掛。 美麗的顫音輕輕揚起,自豔麗的歌姬口中吟唱悲涼的出塞曲,就像是當年呼嘯過的風沙,再一次地滑過他的耳際。 飄浮在空氣中的,是葡萄美酒的芳醇氣味,緩緩旋搖著手中的夜光杯,枕靠著嬌嬈小妾的翟慶,深深地合上了眼,耳邊始終徘徊不去歌姬那句低歎的歌句。 英雄騎馬歸故鄉…… 回憶如飄萍,在他的心頭蕩蕩漾漾,仿佛在恍眼中,他又回到了大漠中的南陽國,他依舊是當年的俊朗美少年,記憶像是指縫間滲漏的細沙,再次在他的心頭悄悄滑落。 年少時的他,並不快樂。在這國弱民貧的南陽國,青雲之氈,他走得是那麼辛苦,在大漠裡拼搏那麼多年,他功名與前程依舊無望;心之向的絕色儷人,偏偏是遙不可及的呼蘭公主,這麼多年來,那時慘淡的年少、她的倩影,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個抹之不去的影子。 一切的改變,是從何時開始的?啊,他記起來了,是從他自宮人口中說聽說,呼蘭公主所青睞的男子,竟是他生死至交的好友開始的,那時,感覺自己遭殞星背叛的火種,已在他的心中隱隱燃起。 在聽見呼蘭公主即將為南陽國而被派去和親時,他的心都碎了,並在痛楚中驚覺,如此下去,他再不為自己做些事,再不把他的夢想付諸實行,他往後的人生都將有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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