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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榣了搖頭,歎了口氣,眼看上工時間就要到了,她也得去工作,只要意涼好好的待在屋子裡就好。

  意涼躲在屋子裡,從縫隙看著外頭,劉媽媽一走,其他小孩們又開始放起鞭炮來,有時候住屋子丟來,想嚇嚇待在屋子裡的她。

  而駱衍寒當然也在其中,最讓她難過的是甚至連駱正陽都來了。

  駱正陽和其他放鞭炮的孩子聚在一塊,偶爾他會開口叫其他的孩子們不要把鞭炮丟向這簡陋的小屋。

  他說:「太危險,房子會燒起來!」

  其他的孩子們則反駁那不是房子,那是木板堆,顯然駱正陽的影響力並不如駱衍寒,根本沒幾個人怕他,鞭炮還是三不五時就會有一個是往屋子丟來的,意涼坐在屋子裡,不時會聽見鞭炮就在隔著一個木板之外炸開。

  這是這幾天的情況,其實她也已經習慣了,用破舊的小被將自己蜷成一團,光是害怕也沒用,這屋裡好冷好冷,凍得她只想睡覺,躲進破被子當中,她就這麼在陣陣的鞭炮聲中睡著。

  ***

  「起來啊!意涼!」

  時惠珍像是個潑婦,硬是把睡著的小女孩給抓了起來,抽掉她身上的小被,寒冷馬上襲上了小女孩的身體,讓小女孩昏昏沉沉的醒來。

  透過一顆小電燈泡,意涼分辨出那搖搖晃晃的身影是自己的母親,同時也聞見了些微的酒氣。

  「媽媽回來了!」時惠珍大聲的宣佈。

  母親已經不是第一次喝醉回家了,但她現在這副醉樣即讓意涼有些擔憂,有時候母親醉了會莫名其妙的把她打上一頓,而今天她看起來應該是又喝醉了,這麼冷的天氣母親竟然穿著迷你裙,大大的紅色耳環在耳邊晃啊晃,就像她的人一樣,高跟鞋掉了一隻在床邊,母親一手按著塑膠制的波浪板所做的脆弱牆板,一手將另一隻高跟鞋給脫下,往旁邊一扔。

  看著小女孩揉著眼坐起,她又口齒不清的笑了起來。

  「現在是過年耶!媽媽要陪你過年……你看,今天還是初五,媽媽就趕回來陪你了!哈哈哈哈……」時惠珍抓起桌上的酒瓶,又往嘴裡灌了一口,要將酒瓶放回桌上時,醉了的眼根本讓她無法算准距離,酒瓶一擺就直接掉在地上,還好沒碎得到處都是,而時惠珍看見自己失手的模樣又是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你看,媽媽連瓶子都不會放耶!」

  意涼只是坐在床邊,眼裡閃著恐懼,不知道母親等會兒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過來!」時惠珍拉著小女孩,也不管她還沒站好就直接把她拖下床,「你看,媽媽在門口揀到好多鞭炮喔!我們來玩好不好?過年就是要放鞭炮嘛!你一定沒有玩過吧!媽媽很厲害喔…….這個……就這樣……」

  時惠珍回頭拿起自己的皮包,找出一包煙,又拿出一隻打火機。

  「你要把耳朵捂起來,不要害怕喔……媽媽會保護你。」時惠珍拿起幾支鞭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點燃。「你啊,就是都不說話……所有人都說你是啞巴。害怕就尖叫幾聲,沒關係的,現在是過年嘛!沒有人打小孩的……你看!你看……」

  時惠珍手一個不穩,就掉了幾根下去,可是她不以為意,還故意拿著鞭炮在意涼麵前晃動。

  「這就是鞭炮喔!過年小孩子都玩這個的喔……」

  意涼不斷往後縮去,她知道這些鞭炮會製造出什麼樣的聲響,而且母親話還沒說完,兩人的腳邊突然燃起了火光。

  破碎酒瓶中的酒早已經漫了一地,而剛剛那幾根燃起的炮竹又掉在上頭,很快的火就這麼燒了起來,而意涼只是個孩子,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狀況該怎麼辦,時惠珍則是已經醉了,她還拍手叫好。

  「燒起來了!燒起來了!」

  意涼眼看著火舌燃上了一旁的木板,發出啪啪的聲響,接著又迅速的延燒開來。

  「哈哈哈哈……放鞭炮囉!」時惠珍早已經醉得東倒西歪,還不當這是一回事,沒有立即將火撲滅。

  火舌爬上了用木板拼起的床鋪,吞掉了她平常睡覺蓋的被子的一角,很快的整條被子都著了火……意涼整個人呆在原地,屋內唯一的小燈泡已經滅了,可是屋子卻漸漸的亮起來,四處都是火光。

  「不要怕啊!不要擔心……」時惠珍嘴裡還嚷著。「你先去外面等媽媽,這爛房子燒了就算了,媽媽拿些東西就出去啊……你等媽媽一下子就好了。」

  「媽媽……」

  意涼看著母親蹲著身子,在屋內唯一的小櫃子裡翻啊翻的,四周的火已經讓屋子暖了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

  「聽話啊!媽媽不是叫你要乖的嗎?」時惠珍背著她,酒精已經麻痹了她的身體,包括她的舌頭和腦袋。「你先去外面等媽媽,媽媽找東西,你不要在這裡,吵都吵死了啦!媽媽會找不到東西,你先出去!」

  意涼只好光著腳,越過那些著火的東西,走出屋外,冷風一下子就襲上了她的全身,凍得她直想再往屋子裡跑,可是當她再回頭的時候,火光已經吞噬了那間小木板屋。

  連她剛剛才走出來的門都已經倒了,那根本關不住的簡易門板也著了火,意涼往屋裡看去,裡頭更是一片火海,她連媽媽在哪裡都看不到。

  這一片奇異的火光暖了她的身,可是又燒掉了她唯一的溫暖,她的腳就踏在冰涼發臭的土地上,連雙鞋子也沒有,寒氣就這麼直透上她的四肢,延伸到她身體的各個角落。

  火越燒越烈,一些人紛紛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婦人們開始尖叫著四處逃竄,男人們開始救火,拿著水桶盛起水往屋子潑,以免火勢延燒過來。

  人越聚越多,不久消防車也嗚鳴嗚的趕到了。

  這一切的發生甚至連半小時都不到,那間小木屋已經化為灰燼……只是這麼短的時間而已,什麼都沒有了,全都燒光了!

  屋子裡本來就什麼也沒有,四面牆和一個胡亂拼起來的屋頂,燒光了以後裡面什麼也不剩,只剩下一具焦黑的軀體。

  時惠珍連叫都沒叫出聲,就這麼燒死在屋子裡,當消防隊員將她抬出來時掰開了她的手,在她手上找到了一顆小石頭,石頭上寫著「秋意涼」三個字……

  那顆石頭幾乎沒有半點價值,卻是意涼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駱衍寒對於時意涼最後的記憶是他站在那燒得只剩一堆灰燼的空地上,置身於圍觀的群眾當中,看著一輛破舊的小車停在菜市場後面,和一大堆的送菜貨車並列著,顯得十分可笑。

  坐在車裡的是一位修女,還有一位開車的先生,他們進了劉媽媽的屋子將時意涼帶了出來,劉媽媽抱著時意涼小小的身子又親又吻,流了滿臉的淚水。

  那些以往對著她們時家母女倆指指點點的人們都忘了自己是要到菜市場買菜了,所有人都聚在市場後頭見證孤兒院的人要來帶走時意涼這一幕。

  「要乖,要聽話,知不知道?」

  劉媽媽真想收養意涼,可是她沒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顧這小女孩,她的丈夫酗酒又好賭,光是應付丈夫的需索她就已經分身乏術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人家來把意涼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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