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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她的父親,沒有看到她的價值。這朵清雅高潔、孤芳自賞的荷,會凋零在趙家這池不懂得珍惜滋養她的枯井裡。

  所以他來了。

  那些個權謀心計,她不必懂、不必會,讓他來。他會不計代價,讓她嬌妍盛開。

  五年前,她為雨中的陌生人,持傘而立,五年後,換他來,為她撐起一片無雨晴空。

  深夜回到家,玄關留了盞昏黃燈光。

  未進門,就見她趴坐在沙發扶手上熟睡,他放輕動作將鑰匙擱在玄關櫃上,無聲地關上門,移步上前。

  怎麼連頭髮都沒吹,也不怕感冒。

  從浴室拿出吹風機,插上插座,調到適當的風速,輕輕撥動長髮,一綹一綹、耐心地吹幹。

  吹風機的聲音一啟動,她就醒了,一時懶懶地不想動。或許是暖風烘乾頭皮的溫度太舒適、也或許長指穿梭在發間的動作太溫柔,沒扯痛她一根頭髮……她不知道,總之第一時間,沒有拒絕這透著一絲親昵氛圍的舉動。

  「醒了就起來,換邊。」

  她撐開眼皮,慵懶地坐起,只略略側了側身。

  要不要賴皮得這麼理所當然?

  完全認命了自己的奴才地位,他好笑地自己移到另一頭,不敢勞煩他們女王移動大駕。

  長髮吹到八分幹,他關掉吹風機,以指為梳,順了順髮絲。「晚餐有沒有吃?」

  「有……吧。」草草啃了一個菠蘿麵包,算不算?

  就知道。光看她的表情,便知又是隨意打發。

  他起身拎來剛剛隨手擱在櫃上的紙袋。「賞你的。看你可憐,忙到飯都沒空吃。」

  她探頭瞄一眼。紙袋上印著某家很知名的私人招待會所名稱,是不少政商名流出入的地點,她家裡那些父兄也沒少去過,

  聽說餐點頗精緻——不過那不是重點,男人的場子,主菜從來都不是擺在桌上,而是坐在腿上。

  她打開餐盒,挖了匙炒飯入口,腦子裡不由得想——所以他是跟女人炒飯時,還不忘幫她外帶炒飯?還是忙著吃腿上的主菜,沒空吃桌上的,乾脆打包回來給她當消夜?

  「這麼晚還不睡,在等我?」

  她搖頭。「不是。」

  只是剛剛洗完澡經過客廳,想起他獨坐沉思的模樣,便不由自主坐到他慣坐的那個位置,模擬一個人坐在這裡想事情,是什麼感覺?

  沒打通任督二脈,也不會特別靈思敏捷,她坐沒一會就眼皮沉重。

  他挑眉。「真的沒事?」

  她頭搖了一半,又點了點。

  「這樣是有還是沒有?」

  「有。但是我可以自己想、自己解決。」人生的考卷裡,每一個考題都該自己作答,不能總是作弊,他已經泄題太多。

  「不錯,有志氣。」淺淺的微笑裡,有一絲欣慰,也有一絲落寞。喜見她越發自信獨立,愈走愈穩,也為她再也不需要他扶,而略感失落。

  「你最近,好像都很晚回來?」回來時,身上多少都帶點酒氣,還有女人的脂粉味。

  「嗯,有些人脈總是需要打點維持。」不然她以為,那些泄題的考卷,是在家裡打坐冥想,打開天線跟老天爺感應來的嗎?

  「我一直沒有問,你怎麼會連政府的招標工程,都能探到底標?」

  他食指放唇上,「噓」了一聲。「不要問,你會怕。」

  「你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啊。有些事情,真的不要知道比較好。」這圈子的水有多深,是她無法想像的,他也沒打算讓她明白。

  「都說你口風緊,現在我相信了。」她意味不明地瞄了他一眼。

  所以剛剛那是在探他口風嗎?

  餘善謀好笑道:「親愛的,想使美人計、吹枕邊風,你功力還太淺。」至少風情和身段還需要再練練。「你那又破又爛的情報網難道沒有告訴你,這招我比你還會使?」

  可以不要一直強調又破又爛嗎?一個誤會而已,是要嘲笑她多久?

  「不然你又用這招拐過多少女人上鉤?」

  他斂笑。「你真的想知道?」

  「對。」

  他靜了靜,沒立刻接話。

  「我不否認,我用過這種方式,達到我想要的目的。把女人拐上床就能達成的事,不需要去拼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他不會刻意在她面前隱瞞過去、美化自己,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再再不堪,那也是他生命裡的一部分,除了基於職業操守無法透露的工作內容,其餘沒有什麼不能對她說的。

  趙之荷蹙眉,不喜歡他這種扭曲的價值觀。

  兩害相權取其輕沒有錯,但身體的自主權,並沒有比較輕。

  她莫名地不悅。「我會選擇拼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他苦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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