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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靈龍穿衣穿得手忙腳亂,毛衣、毛褲、毛襪、背心、外套、靴子……她覺得活像把一座衣櫥穿在身上似的!小喇嘛是拿了什麼辦法幫她卸了裝的?這一想,臉又熱了,背過身子叮嚀他,「你小心藏著,不要出來,我去應付他們。」

  她奔出幽長的洞廊,外頭陽光普照,積雪亮得刺眼,她用手遮一下眼睛,這才看見停在石坡底下的吉普車,她艱難地走一段雪地過去,不見有人。

  她繞車一圈,喊了數聲,訝異地回頭眺望,忽見田岡和劉子齊竟從山洞鑽出來,馬上她的心噗通跌到腳下。

  糟了,讓他們找進了山洞,這下不知道他們怎麼收拾小喇嘛!

  靈龍狂奔過去,卻給滿地溶雪的碎石絆倒,跌在泥濘上,顧不得起身,先就叫起來,「你們別亂來……」

  田岡和劉子齊聞言趕到,發現她都露出喜色,連忙把她扶起。靈龍卻不領情,在兩人手裡掙扎。

  「你們又想把他怎麼了?他人呢……人呢?」

  兩人都覺得怪異,田岡張著手,一直試著擁抱靈龍。「你在說什麼呀!靈龍?什麼人?」

  「你們剛才跑進山洞,沒看見人嗎?」

  劉子齊比較確定他沒瞎。「山洞裡黑壓壓的,什麼也沒有……哪來的人?」

  田岡也接口說:「可不是嗎?靈龍!你是怎麼了——這三天你跑到哪裡去?把我們活活給急死……」

  「三天?」靈龍一僵,震驚地看田岡。

  「三天前大家吃過晚飯,就發現你失蹤了,一連下三天暴雪,根本沒法子找你……你怎麼會跑到這距離營地二十公里的荒野來?」

  這次靈龍真愣了——要不是田岡一夜之間發了瘋,就是她作了黃梁一夢。她和小喇嘛分明只走了幾分鐘路來到這山洞,那也是昨天晚上的事!

  兩人嘰嘰呱呱描述三天三夜的雪地崩地裂,隊友如何避難,如何逃生,又有一車裝備墜落溪穀,他們已緊急遣人趕出去求援……靈龍聽得恍恍惚惚、迷迷惑惑,疑心究竟是誰在作夢。

  不,不是她——靈龍手拈著胸口,清晰感受到層層衣下那顆堅凝的珠子,小喇嘛用來救她的聖珠……哦,他人到哪兒去了?

  田岡突然操日語咒了一聲,「馬鹿!」靈龍和劉子齊跟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靈龍心頭一撞——他幾時上了那座小山崗?他立在那兒,高曠閃藍的天空下,他是玉樹臨風的一抹栗紅的影子。

  「我就懷疑這小子在作怪,」田岡咬牙道。「是他把你挾走的吧?」話未說完,人已氣騰騰往小山崗沖了去。

  「田岡!」靈龍惱聲叫。小喇嘛到底克著他什麼,他不冤枉他好象活不下去似的!

  然而田岡才到中途,猛也就剎住了,姿勢突然變僵,呆望著山崗的另一側。靈龍揪住劉子齊的雪衣的袖子,問道:

  「你聽見沒有?」

  他聽見了,他那起了異樣表情的臉孔就是答案。一股像發自地心的低沉聲響嗚嗚響起,一波高過一波,一陣長過一陣,逐漸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

  靈龍與劉子齊面面相覷。那是喇嘛的法號聲,他們在拉薩看寺廟做法事時聽過,然而此處是荒無人煙的深山野地,哪來這麼大規模的法號聲?聽那音量,少說是上百人的陣仗。

  劉子齊拉著靈龍,急而忐忑上了山頭,還沒到田岡身邊,就和他同樣目瞪口呆怔住了——那豈只是上百人的陣仗,那是上千人的陣仗!

  山崗下的荒原,無以計數,密密麻麻的紅衣喇嘛,宛如燎原的野火花,向他們直燒過來。愈是逼近,那鐘鼓鐃鈸,法螺喇叭,加上喇嘛念咒的轟然之聲,羅織成震人心弦的巨響。

  站在山崗上的三人,彷佛魂都跑了,只能站在那兒呆看。一支騎馬的隊伍自人堆裡馳騁上山,他們也都一動未動。

  這批喇嘛鮮衣怒馬,人手一支長鞭,個個濃眉大目,威風凜凜。而為首的一個,身上的服色又與眾人更有不同,他穿的是一襲露了一肩的絳紫大袍,頭戴黃色冠冕,冠冕下蒼黑的臉,突凸的頰骨,眉宇有種神秘而猛鷙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

  紫衣喇嘛掃視他們一眼,目光停在靈龍臉上,做著研究,兩道銳利的眼神,使靈龍機伶伶打了個哆嗦。

  他把手一揚,一群喇嘛蜂湧上來,靈龍沒犯什麼法,卻還是嚇得倒退——在這種陌生荒苦的絕境,做主的是神,誰知道她剛才一個哆嗦是不是就犯了天條。

  那群僧人從靈龍身邊沖過去——捉拿的人不是她。靈龍一口氣還沒透過來,驟然想到小喇嘛,急忙跟著回身,小喇嘛已陷在包圍裡,旋即被挾上馬去。

  靈龍忘了害怕,不假思索大叫:「你們做什麼?」沒有得到任何的理會。她挺向前,田岡和劉子齊都拉不住她。「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把他帶到什麼地方?」

  那紫衣喇嘛側頭嚴峻地看她一眼,依舊一言不發,卻把手一揮。法號一陣陣風聲鶴唳的響,他們把小喇嘛團團押著,策馬下山。

  「小喇嘛!」她嘶了聲喊。

  他在前頭的馬背上回首看她,開朗的天光下,他的眉目益發顯得鮮麗無倫,野風獵獵,把他的僧衣吹得像旗幟一樣飛揚,他再沒有任何表示,掉過頭走了。

  靈龍追上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但是她追上去,一名執鞭喇嘛旋身暴喝一聲,颼地揚起鞭子,田岡和劉子齊都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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