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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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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立凡出院回家兩天的事,他們終於有獨處的機會。家裡其他三人,都因這段日子在醫院固守太久,如今重獲自由,都變得格外活躍。一早全不見人影。 這天立凡忽然懷念起七〇年代的音樂,宛若陪他坐在客室,始終忸怩不安,掙扎了許久,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把必須讓立凡知道的事告訴了他。 宛若沒有推託是她一時胡塗鑄下了錯,也沒有說她後悔,因為老天——全都不是!她心裡只盼望,自已的行為不要對立凡造成太大的傷害。 立凡喚她名字的時候,宛若打了寒顫,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她看見他臉上依然是兄長在安慰妹妹的那種神情,她內心所積壓的苦悶、痛楚和慚愧全化成淚水,潸然流下。 立凡把她摟在肩上許久。等她平靜下來,他對她說了一番話。 「哪個人沒有走路跌倒的時候?我還記得我好幾年前談那場戀愛時那種胡塗勁兒!人的一生難免碰上一二回這種事情,不過我們終究得回來過平靜的日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必須仰靠的畢竟還是未來。至於你,宛若,不管你發生過什麼事——我還是信任你的。」 立凡原諒她,重新接納她!宛若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比這更大的幸運。苗家再度興致勃勃計畫婚禮,雖然立凡主張緩一陣子,可是苗家夫婦一心想藉婚事來沖喜,二來也擔心夜長夢多。這陣子所發生的枝節,委實讓他們都怕了。 宛若可以歸入幸福的女人之列了,但是她有一個莫名其妙的病症——她不時感到自己頭重腳輕。 她趁著二度婚禮之前回大學,處理一些暑假裡的文件。她獨坐在寂寥的研究室裡,陡然間明白她頭重腳輕的原因——因為她的心是空的,她的心被掏光了。 於是在這四下無人的環境,不必有任何偽裝,不必強顏歡笑,宛若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流淚。淚水染濕她的十指,她震驚地望著雙手,警覺到自己不能獨處,不能在這裡再待下去。 她會崩潰。 宛若掉了皮包,匆匆離開研究室,立在研究大樓無人的廊下。這是個雨霧迷離的黃昏,過度的濕氣,使得所有的景物都有一種淒涼的青色。 淒涼的青色裡,有條幽微的影子向她走來。寬大的長夾克,三角型的帽兜,不清晰的臉孔,然而宛若知道他是誰。她的雙手跟這飄雨的黃昏一樣的冷。 他沒有跨到廊上來,他在她面前站住,兩人之間隔了一層雨,他在雨中,黑色的防水夾克上,雨絲淅淅瀝瀝直淌下來。 沒有言語,聽得到微微的呼吸聲,兩個人像瀕死的仇人最後相見,有無比無比的悲哀。 李棄在雨色中凝視宛若,她簡單穿著一件圓領窄腰的白襯衫,藍色的牛仔褲,長髮披肩,臉上脂粉未施,素淨得像一片白色的花瓣。 他低啞地說:「我必須來向你道歉,那一天……是我不對。」 宛若的指甲紮入手心。這一切都沒什麼不同了。原諒他,或不原諒,有那一天,或是沒有。 「我……都告訴立凡了,」她做最後的交代。「我們會在下個星期天重新舉行婚禮。」她把所有過程歸結在一句話裡。 李棄依舊凝視她,久得連他自己都受不了,最後他笑起來——怪事,最近他對諸事特別有幽默感。可是他的怒氣不知從哪一處迸出來,他看見宛若是很吃力的屹立在原點沒有動。 「沒什麼不同,對不對?」李棄的想法和宛若是不謀而合的。「不管那天我是不是去找了你們,說了那些話——你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 就算她不能對別人,甚至對自己誠實,她也得對李棄誠實,她說:「我必須——」 「你必須自欺欺人,」李棄幫她填詞造句。「你找不到安全感,用各種束縛把自己綁住,害怕掉下來,現在,你拿了一副最大的枷鎖,用不當的婚姻,重重的鎮住自己,決心要埋葬掉自己。」 宛若沒說話,她不敢,因為不知有什麼會趁她開口的一刹那宣洩潰散——她絕無能力收拾那種後果。 李棄跨向前,濕涼的兩手插入宛若的鬢髮裡,把她的臉捧過去,他的聲音極低,但是像響雷一樣,「你真的可以讓自己這樣懵懂?你真的可以不斷在逃避真實的自我?你真的可以拋下真正所愛的人,去嫁一個你不愛的男人?」 宛若用生命裡最大的能量來控制自己,因為沒法子喘息,她一個一字一個字地說:「我——知道——我——要什麼。」 她覺得李棄的一雙手一直在加壓、在使力,就要把她的頭擠碎了,但是他陡然放開她,兩個人都踉蹌退了一步。 李棄像一個跑百米的人,還拚命要講話,以至於也成了斷句,「你——或許知道你要什麼,但是——你不知道——自己要得對不對。」 兩人都處在呼吸困難的狀態下,都在幹喘。 然後李棄的質問像鞭子一樣的抽過來,「那麼孩子呢?萬一你有了我的孩子呢?」 宛若的臉孔變得慘白,他們有過的都是沒有任何防範的纏綿,她退了退,不停搖頭道:「沒……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我肯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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