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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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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句話,使得淩秀轉悲為喜,喜之若狂。 意思太明顯了,閔正這就是許婚的表示。 淩秀頃刻又跪落下來,俯地喊:「淩秀叩謝恩師!」 他卻不知道,閔正許了他,命運卻沒有許了他。 淩秀走後,閔正自然急於詢問女兒對於婚事的意思,他料想她是願意的,但總要親口問過,才能放心。他就只這麼一個閨女,張羅好她的終身,對於她九泉之下的母親,也才有個交代。 思及亡妻,閔正的眼眶又濕潤了……偏偏這天遲遲不見真真來到書齋。真真有孝心,閔正病中的飯食起居,她總盡可能的親自侍奉。問起來,老僕阿全才稟道:「小姐一大早就帶著丫頭小銀,乘轎出門去了。」 閔正很驚異,追問下去。 原來,真真聽人家傳說,山郊有個叫水仙岩的地方,祀觀音,非常之靈驗,她一心要為父病求禱,早早便備了肴果鮮花,打發轎班出門,專程要去拜觀音。 水仙岩一地已進了山,開有山道,平時也有香客往來,然而位置畢竟是落在荒郊野地,真真只由一個丫頭陪著,雖有四名轎班,卻不是荷槍帶劍的衛士,這實在教人不能不擔心。 消息報到淩秀那裡。 他正和水沙連的通事周滾眉在廳中密談。滾眉原是漢人,但從小被社番養大,因而通番語,識番情,很有點交涉的本事,一直做為漢番之間的橋樑。 淩秀找他來問話,無非想瞭解哮天社的情勢。 沒想到滾眉一聽聽差的來報,竟從椅上跌了下來,大喊:「小姐不好了!」 淩秀厲問:「何出此言?」 滾眉滿頭大汗,惶悚道:「今早我才接到消息,哮天番的大巫師巴奇靈得了個夢占,示意族人出草,已經籌備了一二日,今天要行動——選的正是水仙岩的路線!」 話一說完,滾眉卻往後顛退了去,一屁股又跌回椅上,瞠眼徑望著淩秀,嚇得哆嗦。 淩秀的整張臉都變了——雙眼綻出凶光,青湛堪的好不駭人,面色奇慘,頰上卻不斷的抽搐;他那神情,竟比內山那所謂「鯨面紋身,獵人如獸」的凶番,還要猙獰幾分!他倏然翻身往門外掠,一壁對跟班的暴喝:「召集兵丁,立刻備馬——遲延者斬!」 轎子到山岩下,上去還有二、三十步的山階,兩惻荒煙蔓草,看來陡峭得很。真真掀了轎簾道:「就在這裡停轎吧!我和小銀用走的上去。」 老轎班望瞭望蒼鬱的四野,不放心,說:「小的陪姑娘上去。」一路上,他直犯嘀咕。真真來拜佛,沒有事先稟家人,怕的就是家人嘀咕,不許她來。 但是她打聽清楚了,水仙岩還不至於是人跡罕至之處,何況,據說這裡的觀音娘娘有求必應,但人得親自來求。 「不必了,觀音祠就在上頭。」真真仰著臉看,鬱鬱蒼蒼的林樹間,露出土朱色的一角廟簷。 體恤轎班一路辛苦,她要他們找個濃蔭休息,自己帶了小銀,挽謝籃,一步一喘徑上了山階。 這觀音祠鑿建在巨大空闊的石岩當中,其實十分簡陋,一座形似觀音佛像的巨石突聳於崖壁上,底下,不過是灰泥紅磚隨便砌成的香案。 擺好四色肴果,插上一把紅菊,卻發現一落紙錢給放在轎裡頭,忘了攜上來,只好讓小銀再上下一趟了。 小銀去後,真真獨在石岩,先上了香,對著觀音像很是虔心的禱念起來。 為父親的病況絮絮訴求了許久,接著又為小棗子求平安,為玉姑姑求安樂,輪到自己,她頓了一頓。 為自己求什麼呢?剛過二八年華,待嫁女兒的心思,所求所願的,便只有……得一位如意郎君了……這一想,雖在私下,真真粉臉上還是冒起了紅暈,感到羞不自勝。然而還是要求,不求,觀音娘娘怎麼會知道?又怎麼會庇佑呢?她素手持香,垂著微紅的臉兒,悄悄道:「真真願得好郎君,相愛相惜,一生追隨——」 突然間,一陣嚇破人膽的戰嘯響過林野,真真一震,手中的一炷香掉落地。 那是什麼?她茫然四顧,只覺得四圍風聲鶴唳,野風一陣狂過一陣,斷枝落葉滿地飛,她彷佛聽到人在嘶叫,風中無法明辨,身上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寒氣,止不住的心驚膽寒。 又一陣厲嘯,真真戰慄地退了一步。 猛回頭,她看見荒蠻的山階上竄起一個人——跋扈高聳,一身黝黑,赤足披獸皮衣,額上系著黑頭巾,插一根鷹羽在風中搖動,一雙眼睛像兩潭黑水,深豁豁,凜冽冽的——隔著山嵐野風,逼視著她。 他一手持了把刀,另一手拎著——是一具血淋淋的頭顱,顱上的兩隻眼睛,還駭然瞠得大大的!那是老轎班的人腦袋!真真作夢絕想不到,她會碰上馘首的凶番!這一駭,魂飛魄散,張嘴便要尖叫——但是尖叫聲還未沖出喉嚨,她已經身子一軟,昏厥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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