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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但那時滿街車馬已經亂成一片,到處有喊殺之聲,梅童哪還能盤桓?只聽說秦王已取得政權,著人開始捉拿太子、齊王之子,她也明白長安不能再留連了。

  擒淚只得又趕回宅裡,胡亂做點收拾,心一橫,決意追上造殺了奶娘的賊女至少這個仇,她還報得了。

  連夜的追趕而來,天才亮,就在棗子林撞上那偷偷摸摸,想溜之大吉的賊女,梅童本來有機會結果了她,偏偏給這魏可孤從中作梗,最後還是又讓她逃去了……事情一弄分明,可孤心底那股子愧疚慚惶不知怎麼說,口裡啊呀啊呀直歎氣。搞出這樣的一個大烏龍,都要怪他不察,正牌的竇小姐被他當壞人,價品的竇小姐他卻從長安一路巴巴「保護」出來,真個是非不明,真假顛倒!

  難怪他隱隱覺得那假竇小姐透著古怪……父親死了,她卻一句話也沒問到,一點也不顯得悲傷,昨天黃昏她的同黨跟到這裡,給他打跑,她不是趁機騎了他的馬想跟著跑?……

  「那女人到底什麼身分來歷?」可孤蹙著一雙濃眉發疑問。

  梅童冷笑道:「這要問你才明白,你可是和她親親熱熱處了一天一夜的!」   梅童心頭跳了跳,驀然感受到自己就在他的臂彎,偎得他緊緊的,他一股男子暖熱的氣味包籠著她……一陣羞怯,卻又記起此人和殺死地爹的那夥人是同一國的,由羞轉成怒,用力把他推開,恨道:「誰要你安慰?你這殺人兇手,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必你同情!」

  「姑娘別這麼說!」可孤急道,她還是這樣生他的氣,使他深感枉屈,絕不願被她誤會,被歸人「殺人兇手」的範圍裡。「其實關節上,我也試過要救令尊,只可惜,令尊受傷太重……」

  急亂裡,他把傷者拖到宮牆下,倉皇表明身分,那竇謙兄回過一口氣,竭力交代,「快:護送我女兒出京師!」頂上一塊玉珮拽下來,交給了他……眼睜睜見竇大人咽了氣,救他不得,可孤有說不出來的情急懊喪,又愛他臨死所托,一時間,簡直是急如星火,恨不得插翅舶出玄武門,先搶到竇家去。

  當尉遲敬德拎了太子、元吉的人頭登上城牆,已在宮門外鬧扯來的東宮兵將一見,都扔了武器作烏獸散,可孤乃趁亂設法出了宮門……待他快馬趕到寅府,見竇府一片亂象,還以為自己來遲一步……突地,一隻手討到了可孤的鼻端,梅童嘶著聲質問:「我爹的玉珮呢?」

  他愣了愣,馬上一睜眼。玉珮!他好生胡塗,竟忘了寶謙的遺物!當下忙著搜自己的身,搜出一塊羊脂白玉來,穿玉的寶藍絲繩已斷了,但是待他把那玉珮小心安然奉到梅童的手裡,心中著實松了一口氣。
  給她這麼一譏,可孤臉上紅了紅,然而他掉過身來,虔虔敬敬的向她拱手賠禮,「一切是魏可孤胡塗,出這種紕漏,委屈了姑娘,昨日在府上多所得罪」

  突地「啪」一聲,厲厲響在可孤臉上,他感到一陣辣痛,才知道醜姑娘賞了一個大耳光給他!他驚詫地跳起來,問:「你沒事動手打我做什麼?」

  梅童臉上顫抖茗一種被冒犯了的,羞惱交加的表情,繃住嗓子道:「你……你這不知恥的小人,昨天伸手碰我的……我的……」

  胸部!可孤不禁啞然,撫著剛受了刑的腮幫子,整張臉赦然火燙起來。坦白說,她打得有理,他能做什麼辯駁?他摸了人家,而且還想了一整個晚上!

  可孤還僵在那兒,梅童也不理他,抱了劍起身便走,去勢斷然。可孤這時反應倒快,趕著在瓜棚外擋住她。

  「姑娘哪裡去?」

  「我哪裡去要你管?」梅童不給他一點好聲氣,然而他體型魁梧,牢牢堵在跟前,她脾氣再大,也只能發在他那片城垣似的胸膛上,怎樣也產生不了應有的效果。「咱們無瓜無葛,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沒什麼好糾纏。」

  「姑娘有所不知,」唯恐你不瞭解,可孤十足耐心地說:「在下是厲恭將軍的屬下,跑這趟長安,是奉了命專程要接姑娘到塞外大營,與將軍會首的,我得負責姑娘的安危去處。」

  「喔……」地,她長長拖了一聲,似乎領悟過來。「厲恭是嗎,你說?」她的語氣柔和得有些奇怪。

  可孤不疑有他,一路說下去,「正是厲將軍,與姑娘訂有婚約」

  不料話才到中途,叮然一響,梅童的藍劍一瞬便抵在可孤的咽喉上,劍尖隱隱刺痛了他。梅童的本事在這裡,往往能趁隙使出快劍,即便是可孤這樣的行家,碰上她,一不留神也會有吃瀉的時候,像現在。

  「我明白告訴你吧」她疾言厲色道:「厲恭這個人,我壓根兒不喜歡,這樁婚事從頭我就不願意,我才不管什麼婚不婚約的!你別再跟著我,否則」她手一推,那劍尖便兇險地陷入可孤的皮肉裡,剌出點血星。「我便殺了你!」
  唯可孤僵著沒吭氣,也別無動作,梅童啐了哼,也未注意到可孤的面色突然一陣陣在發青,劍一收,旋了身走。才兩步,一具龐大的人體像座牆朋掉了,巍巍蕩蕩由她背後壓下來。

  她尖叫著,被壓翻在黃土鹿中,在那硬邦邦的重量之下掙扎,掙扎過半夭,愕然發現是這高頭大馬的笨小子倒在她身上,皆厥過去了!

  在這館舍隱密的內院子,青柳蔭後一間大房,門開得嚴緊,前後都有從人在看守,住的是位嬌貴神秘的女客。

  她才剛坐定,隨意張望了一下,秀眉蹙起來。房裡鋪紅氈,也點著了一籠名香,正冉冉而起,卻也不過如此,陳設粗簡,自比不上她在宮中住處的奢麗舒適……沒人要她這樣子勞動金枝玉棄之身,是她自己吵嚷著要出宮,摩勒兒師父根本不准的,還是推託了文王去說項,千萬保證,這才許了……那玉頓王帶著童心還很重,對於愛女迢迢赴中原,他不是不掛心,卻更興奮,恨不得自己也能暫時丟下宮廷生活,也去嘗嘗那闖蕩江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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