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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可孤登時動不了,血潮在兩耳間寶轟隆地向,都有傻了……他不會又在作夢吧?誰能夠想像,梅童一張黃臉底下,有這樣一身的冰肌玉膚?

  他心跳不止,迷迷離離伸了手去,就快觸到她時,猛一回神,手縮回來。不由得滿面愧惶,暗罵了聲「該死」,怎可以做出這非分的動作來?

  忙拿巾於為她拭清了血跡,裹上金創藥,重新把她衣衫披好,從頭到尾顫著手,心跳都沒能回穩。

  瞧她人在昏沉中,還是變著臉兒,一股對她打一開始就有的憐意,又在胸中鼓蕩了。可孤說不上來,怎麼對她特別有這種感覺?她雖然常常帶一副倔強、激烈的態度,但心地是溫暖、善良的……救他、治他、為他搶解藥,對他的好,每一樣都使他感激,記在心裡,然而,卻也使他產生一片難言的惆悵……他可沒有忘了,她是厲恭將軍訂了親的妻子,把她交到將軍手上,是他的職責……這麼一想,忽然一股苦悶沉重,壓止了心頭。這般強烈的情緒把他自己嚇一跳,猛從床沿立起一陣痹鑾鞭子一樣抽過全身,「砰」地一重聲,可孤整個人倒了地,手腳掙動著卻起不來。差不多是同時,走道口影子推推擠擠,闖進來一夥人。

  「這小子倒了,曲曲公主果真料得不錯。」是胡語。

  「快,把有床上的女孩捆了,我們馬上走。」

  七手八腳的,把梅童從可孤身上抬出去。另一人問:「這小子呢?」

  「不管他,橫豎他撐不了多久,對咱們伊吾有用處的,是她厲恭的小娘子。」

  倒地的可孤還有意識,聽懂了那幾句胡話,心裡駭絕,拚了命半爬起來,像喉嚨裂開一樣的吼道:「把竇姑娘留下」

  一隻靴子硬狠端他回去,腳步紛遝,一夥人挾了梅童,揚長走了。可孤滾在地上,體內像大火燒著,身上卻淋淋迸著冷汗。

  他總算曉得對方的來頭,他們的目的了。但是,他的腦子逐漸地泛黑,生氣一點一滴的在消失。

  那姑娘沒有說謊他被三星指點著的人,沒有全解,現在再發了。她的聲音光也似的,閃過他昏暗的腦子:三星指再發的時候,死得更快!

  天還未明,又飛著細密的兩霧,得靠廊下的鵝黃大風燈照路。一匹匹的緩羅綢緞,精麗的中原織物,用漆布包好,搬上馬匹這是西向的道上,最重要的商品,銷路遠達波斯、大食和棘林,一行人既扮成商賈,就少不得這些配置。

  「那小娘子呢?」問話的是阿嫦,依菁是青衣男裝打扮,非常俐落的身段,督促眾人的動作。

  「喏,」為首的大漢也做商人的裝束,朝一隻大麻袋哎下巴,「對了嘴,綁了手腳,和幾大疋白練捆在一起這樣款待她算周到了。」他嘿嘿笑幾聲。

  阿嫦點頭。「等公主準備好,就可以啟行了。」她掉頭上階,往大房要去伺候公主。

  在房門口站班的衛士卻面帶倉皇,「公主沒回來,」他慌張地說:「公主入夜一個人出門,不許我通報姑娘,否則要搬我的腦袋!」

  「什麼?」

  聽阿嫦直沖雲霄的這麼一聲尖叫,那衛士一下明白了關於他的腦袋,不是給公主搬掉,就是給阿娣搬掉,總之他是逃不了的!

  震驚下,奔人房間一著果然空蕩蕩的不見曲曲公主的人影,鏡臺上一隻錦匣打開來,裡頭原有的一袋酒和一枚藥盒,全都不見!阿嫦身子軟了半截,倒坐下來。
  這下糟啦!公主回頭找那姓魏的小子去了叨叨勸了她一晚上,甚至威脅回了伊吾,要上告摩勒兒國師,她還是不聽勸,不顧其嚴重後果!阿嫦太清楚那三星指的厲害,最厲害的卻是解那三星指的「火酒凝冰丸」,藥力發散之時,會使人亂性!

  為什麼公主偏偏要去救他?

  有人拂觸著他。

  一縷香氣撩動他的知覺,他扭曲了身子,由於強烈的抽震。任何外來的擾動,都使他戰慄得更厲害。

  那人半歎半怨地說:「折騰成這樣子,誰叫你不信我呢,解三星指是需要解藥的……」

  一隻香滑嬌小的手撫摸他的腮幫子,輕呼呼的呼吸,就在他臉上。

  他於昏沉中轉出一絲清醒來,喃喃喚:「竇姑娘……」

  一聲嗔叱,「竇姑娘,竇姑娘你心裡就只有她,再沒別人了嗎?」

  他被罵醒過來,一驚,睜開眼茫望著一張豐澤美麗的臉蛋,一抹暈紅的火光曳上去,使得那臉上的兩道眼波盈盈欲流……他陡然坐起,把她的手腕抓住,大叫:「賊人,伊吾來的!」

  他好大的力量,曲曲公主嚇一跳,掙脫不掉,連點了他肩頭的肩井,和手肘的曲池兩穴,他才松了一股勁,又癱回去。

  「我巴巴地趕來,你還把我當敵人!」曲曲怨道。

  「你……你本來就是敵人,」可孤喘著,神智是一陣白,一陣黑,眼前忽然看見戰場,喊「起來,伊吾狡兵,別走看我厲害!」   見他人已恍憾散亂,曲曲不由得嘀咕:「你還要打!看看你再晚一步來,你就要沒命了!你與我為敵,我本不該救你,就不知怎地,牽腸掛肚偏是放不下你,回了伊吾,摩勒兒師父要責要罰,我……我也只好受了,誰教我碰上你這個冤家!」

  咕咕儂膿,自說自歎了半晌,她拿著駱皮酒囊挨過來,扶起他的頭,便將囊中物灌入他口裡。又毒又辣的汁液割喉似的滾過咽頭,他嗆得半個人從地上翻起,嗓子都嘶啞了,吼著:「什麼毒物?又要害我!看掌——」

  吃了他一掌,曲曲跌到牆邊,差點撞暈了。這小子怎還有如此強大的內勁?曲曲很感到震驚,卻也無暇細想,急忙爬回去,伸手點他一個麻穴,制服住他。

  「好胡塗的小子,這是解藥,不是毒藥!」她迅速掏出一枚犀角刻花盒子,剔開盒蓋,把一顆砰冰似的丹丸倒入他口中。「火酒凝冰丸,冷熱交蕩,才能把你鎖住的穴路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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