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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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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幾個星期在編輯部地上撿到這個,查問過同仁,也張貼過告示,都沒人認頒。當時不覺得事情有什麼蹊蹺,最近編輯部有這失稿的事件,我懷疑兩者有點關連……」約露赫然發現到,最黑暗的,不是全然沒有光的地方,而是還有那麼一點光的地方─就像這道長廊,影影綽綽,尤其黑暗得漫長,全因廊道那盞黃殷殷的壁燈,微小地亮著,詭譎地亮著……那盞小壁燈,還讓她看不見盡頭的套房縫下,有沒有光線透出——惟剛人是不是在裡面? 他應該在裡面,她要他在裡面。她必須見到他! 她緊急地跳下公車,瘋狂跑回見飛大樓,惟剛的吉普車還停在廣場的水泉邊,編輯部卻已經一片黑了。他既不在辦公室,那麼一定是上了這十樓的套房。 她跟著上了十樓。 拜託,讓我見到他,我有話要對他說!——約露在心裡喊著,步履顫然地沿那黑廊走去。黑暗中,產生一種迷惘的感覺,分不清楚時間……「時間是半個月前一個週六的晚上,大約九點鐘左右,我上來巡查,看見編輯部裡頭亮著小燈,我以為有人加班……」壁上那盞燈吸引著約露,她一步步趨近。肩後的辮子在奔跑時就散了,一頭長髮恣放地披灑在身後。 「我從走廊另一頭巡迴來時,遠遠見到一個女人的影子,甩著長髮,匆匆忙忙離開編輯部,搭電梯下樓,辦公室燈也沒關,我在門口撿到這只耳環……」 約露來到套房門口,伸手想要扣門,忽覺一股熱氣襲向後頸,她心一驚,霍然回過身子,一片寬闊的胸膛把她堵在門上,一雙炯炯的眼睛在微光下看她——那雙就算在隧道,在地窖,在夢裡,她也認得的眼睛! 「惟剛!」她喘促地喊了聲,啟著唇,張著眼看他。分不清胸口裡混沌的百味,是驚悸,是興奮,是甜蜜,還是酸楚。 他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插在褲袋,低頭凝睇她。炯炯的眼神卻又為什麼那麼陰鬱?半晌他才開口,「你經常下班後還在公司裡閒逛嗎?」他的嗓子抑得好低好低,和著約露的心跳沈沉的共鳴。 「沒有。」她悄聲回道。 「半個月前週六的晚上,你是不是也像這樣的在公司裡走動?」 「半個月前的週六晚上……」她訥訥道,突地想了起來。 「媽的主治大夫從美國回來,我陪她去看病了。」 惟剛緩緩打直身子,把撐在門上的手收了回來,也插入褲袋。他仍舊凝睇她,仍舊眼神鬱鬱。他的面龐在光線的刻劃下立體分明,亮的這邊森嚴,暗的那邊神秘。「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我來找你。」她貼在門上蠕動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裹?」 「我搭公車回家,走到民權那個路口,在窗口看見你開著吉普車——」她話到一半,登時打住,因惟剛忽然伸手,並著兩指撫觸她的面頰,逡巡著,拭了眉梢,又拭額角。他蹙眉輕問:「為什麼滿頭大汗的?」 「我——」約露咽了咽。「我是跑了來的。」 「進來。」惟剛立刻開了房門,把約露拖入內。冷氣一開,涼意即來。他把枯葉色夾克扔到椅上,進浴室取了條藍毛巾,回到約露面前,欲為她拭汗。 約露赧然,左右閃避著那條毛巾。 「站好。」那一聲喝令卻是溫柔的。他把約露拉攏過來,細細為她拭去額眉上的汗意。他俯下頭,撩起她的長髮,拂拭她的頸後,如拭一件薄瓷玉器,生怕打碎了似的靈巧仔細。 哦,可是,可是不然,她的頸子固然皓白秀致,卻不是瓷,也不是玉。瓷和玉是死的,僵的,脆弱的,那不是她——她活生生,而熱騰騰,她有萬種的風情,萬種的生氣。她是衝動的,憤怒的,懷恨的,記仇的。 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不停的挑釁他,扡拒他,頂撞他,只要兩人碰在一起,空氣似乎就帶了電,火花迸閃。她要冤他也罷,恨他也罷,卻是離不開他。她陷在他的囹圄中,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惟剛情不自禁低頭吻她那溫熱的、沁著汗香的頸子。約露猛然一顫,她閉上眼睛。他的雙唇摩挲過她的耳垂,像絲絨拂過珠玉,暖而潤澤。他的嗓音低柔地送入她耳腔,震動她的心弦。 「你有引人遐思的耳朵,你應該常戴耳環,鑽石耳環——像那天你在酒會上戴的那─副。」「我的耳環不是鑽石的,」約露輕喘著回道:「是水晶——我買不起鑽石。」他知道,只有闊小姐才有那種東西。 「這些讚美女人的話,你該對你未婚妻說才對。」她說,嗔恨的調子,她恨自己露出了心態。 「我有了未婚妻——你很在乎嗎?」 她沒回答,也沒抬頭,唯聽他的口氣似乎有笑意。 「那是個誤會,」她聽見他在說明。「很難解釋——但是我沒有未婚妻,如果我想和一個女人結婚,我會親自向大家宣佈。」 夠了。她的心像一朵花一樣的滿滿開了。喜不自勝地不敢抬頭,會被他看見。他卻把她的臉挑起,兩人的鼻息隱約相接。約露悠悠睜開眼睛看他。這麼逼近的距離,她是沒法子把他看清楚的,她卻只需把臉湊近一些,只需一些,便可以用嘴唇去感應出他面部的山巒谷地,高低起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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