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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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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峰陰沉著臉,「那你就離開這個家,我寧可當做沒有你這個兒子,也不願別人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兒子。」 張靜文一看他們父子就要鬧僵了,忙陪著笑臉,「有話好說嘛,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要把他真逼走了,到哪裡再去找這麼一個好兒子呢?」 「哼,我們的事你少管。」明峰以從未有的嚴肅眼神瞪視著他結髮多年的妻子,又轉而面對宗翔,「你的決定是什麼?我等著。」 宗翔內心波濤洶湧,僵直著身軀站起身來,深深的向父親一鞠躬,「爸,我尚未承歡膝下就惹得你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是我的不是,但自今而後,我要為我自己的未來奮鬥,不依靠父親也不依賴家裡,終究我會讓你們明白,我的決定是對的。」 說完這番話後,他無視于母親的哀懇、父親的憤怒,堅決的往門口走去,一步也不回頭。 明峰被他的舉動震愕了,喃喃的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那麼堅決呢?他原是我最鍾愛的小兒子啊!」 第三章 宗翔跳上他那部福特天王星,在臺北街頭漫無目的的奔馳著,他並沒預定自己將往何處,只有個強烈的欲望想找個人來談談他心中的苦悶。 當他終於把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卻發現竟停在一家西餐廳外,那個他曾來過一回的西餐廳。他順手推開了門,跨步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聽到了一陣既陌生卻又熟悉的歌聲,幽幽的唱著。 宗翔有好一陣子只能這樣站著聆聽她的歌,那女子身上穿著一襲黑色連身長裙,肩上披著一件藍色薄紗,偏分的長髮柔柔的披散在腦後,婢婷地站在臺上,卻在煙霧中顯得似真似幻的:站在他這個位置幾乎認不清她的容貌了,只聽到如泣如訴的歌聲回蕩在整個廳裡,稀稀落落的掌聲並不踴躍,但,這似乎完全不能打擾她似的。宗翔不禁暗想,她似乎偏愛老歌,也或者有位喜愛聽老歌的聽眾,每回到這裹來都指定要她唱這些歌。 服務生上前詢問,宗翔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叫了一瓶威士忌,自斟自酌的喝著,讓那女了的歌聲與滿室的寧靜包圍著他苦痛煩躁的心情。 必瑋今晚是約滿到期最後一次獻唱了,如同第一次站在這個臺上一樣,沒有人來迎,也沒有人來迭。長久以來,她就一直這麼唱著,不能說不感謝這種生活,因為她靠著這樣的趕場,替家裹還掉了一大筆債務。但,必瑋就是會感到孤寂、感到迷網,她害怕極了每回下臺的那份空虛與寂寞,她也厭倦了這種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日子,孤孤單單的,她也會想要有人陪,也會想擁有自己的幻夢。 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臺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俗塵渺渺大意茫茫,將你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必瑋這個時候最希望有位故人,前來邀她共賞明月,共飲薄酒的啊!不經意的一甩頭,她注意到了那位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喝著悶酒的宗翔,他既不像在等人,也不像是來聽歌的,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 必瑋的心又劇烈的跳了起來,長久被她壓抑的情絲如今被挑了起來,她竟突然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或許他是來看她的。她的臉驀然然染上了一片紅暈,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擺明瞭是追守容,他的內心根本沒有其它人駐足的餘地呵! 她強按捺自己的胡思亂想,即使是最後一天上臺,她也希望自己能有始有終,她荒謬的念頭已使她漏唱了一拍,她實在不該如此分心了,也許他只是偶爾進來坐坐,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必瑋強自收攝心神,繼續一首首的唱下去,她已不像初見到他時那麼驚慌了,但宗翔毫無遮攔的眼光直視在她身上,依然引起她的不安與困惑。好不容易必瑋的最後一首歌唱完,她匆匆的一鞠躬便逃難他的快速下臺,把麥克風交給下一對合唱男女了。 宗翔仍是一杯按著一杯,喝到微醺。這一點酒,尚不足以將他醉倒,他仍在試著厘清自己的思緒,卻發現是愈理愈亂,分不清到底什麼才是他應該堅持的。當他又再次舉起酒杯的時候,突然間有一隻纖細柔白的手伸了過來,從他手上取走酒杯,那只手還是那麼冰涼,依然引起他內心深處沉伏的悸動。 「岳先生,你不能再喝下去了,你今晚喝得已經夠多了。」必瑋幾經猶豫,還是不忍讓他繼續坐在這裹喝著悶酒。 宗翔抬起了頭,望了她一眼,只簡短的說了一句:「這一點酒醉不倒我的,拿來。」 必瑋堅決的搖了搖頭,在他面前坐了下來,「酒是醉不倒人的,強要借酒澆愁也不是那麼容易,你還是別喝了吧!」 宗翔微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在借酒澆愁呢?我根本是無愁可澆。」微諷的語氣中竟帶有些許的無奈。 必瑋暗歎了一口氣,直望進他苦惱的眼神裡,柔柔的說:「你可願意談一談?」 宗翔過了一會兒,直到必瑋認為他不可能對她說什麼的時候,才開了口:「我和我父親起了衝突,從小,他就希望我如他所願,在商場上做他的左右手,可是我卻想走我自己選擇的路,所以,我跟他鬧翻了。」 必瑋眨著她那雙美麗柔和的大眼,「有多嚴重呢?」 「他要我別再回嶽氏了,簡單的說,他把我踢出家門了。」宗翔燃起根煙,緩慢的吸著,神情似輕鬆又痛苦。 必瑋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絕沒有他所說的那麼簡單,她大膽的問:「我覺得你真正的因擾似乎不是這個。」 宗翔為她的敏銳而感到吃驚,但也不否認,「是的,你猜對了。我雖然熱愛建築,但我是可以為了我父親而放棄建築的。我痛心的是我父親從小的教育方式,我和我哥兩人,為了贏取他的寵愛與信賴必須不斷的進步,永遠要把另一個人踩在腳底下,才能博得我父親的歡心,這樣的生活太累了,我寧可選擇退出也不願傷害到我和我哥的感情,只可惜自小我和他就形同水火,成了無法彌補的缺憾了。」他說完後,只覺得一陣輕鬆舒服的情緒直從四肢百骸上竄起了來,從沒有過如此的感覺,他覺得不可思議,但卻很高興。 「原來如此,但你父親也是對你們兄弟有著很高的期望,才會導致這樣的行為,你或許可以試著獲得他的諒解。」必瑋就事論事的分析著,希望能解開他心中的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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