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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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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莽遲疑地望瞭望他,又再次開了口:「貝勒爺,咱們這一路上遊山玩水地來到江南,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這回在揚州又沒遇到咱們大軍,還得追過江去。到京口這段路途雖然不遠,但總是不能再延遲啦!」 明驥揮了揮手,淡淡地說:「不急,皇上派我們來江南,並沒有限定何時回宮複旨。我早在漢人的書裡讀到了江南風景之美,借著這次南下我正好可以看個夠。你要是嫌悶,就先過江去吧!」 卓爾莽摸了摸頭,訥訥地開了口:「貝勒爺,奴才不是嫌悶,只是這斷垣殘壁,牆倒桌翻的又有什麼好看?」 明驥輕聲地笑了起來:「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 卓爾莽是個虎臂熊腰、身強體壯的王府護衛,他肚子裡的墨水有限,怎麼聽得懂這文縐縐的話呢?他搔了搔頭,不解地問:「貝勒爺,您在念些什麼啊?奴才一點也聽不懂。」 明驥微笑著,把詩中的大意解釋了一番:「這是唐朝一位詩人寫的。詩中說的是揚州遊樂的地方很多,山明水秀,就算秋天到了盡頭,江南還依然溫暖,草木依然青翠。我在關外的時候,老是想不出秋天還能見到青草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如今看到了這大片的秋菊,我終於領悟到了南國風光的美。」 「這都是漢人的玩意兒,他們漢人最會編話來騙人,貝勒爺不必認真的。咱們這一路走下來,漢人的東西也見了不少,他們的確是比咱們會玩、會生活,但不就是生了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嗎?沒什麼了不起。」卓爾莽撇了撇唇,不以為然地指了指,「揚州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嗎?一堆破石頭、舊瓦片的,有多好看?還不如咱們老家白山黑水的豪邁險峻呢!」照大清的律法,奴才是不該當面反駁主子的,但明驥為人隨和,又跟著他學武功,所以主僕之間常不論尊卑地各抒己見。 「你不懂的。前些日子你不也說漢人的酒好,種類多,喝的花樣也多,等我們回京城要去大醉它三天三夜,不是嗎?」明驥的臉上維持著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使他看起來備感親切。 卓爾莽一想到碧綠清澈的竹葉青、紹興名釀女兒紅,忍不住喝了一聲彩:「對對,光是聞聞那些酒香,就令人回味無窮了。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盤算著如何把路上看到的這些酒全買下來,拉回京城去呢。貝勒爺還是幫奴才想想吧!」 明驥抿抿薄唇,揶揄著說:「原來你陪我南下犒賞八旗是假,喝酒才是真的!罷了罷了,誰教我也愛喝呢?這樣吧,我們回京去的時候,不騎馬改搭車,每一種酒拉上一壇,一路拉回去,總有個幾十壇了吧!」 卓爾莽放聲大笑:「還是貝勒爺瞭解我!哈哈哈。」 突然間,從草叢中傳來一陣聲吟,卓爾莽快步沖了過去,撥開雜草一看,原來是個小女孩披頭散髮地蜷臥在地上,渾身污穢不堪。 隨後跟來的明驥「咦」了一聲,便俯下身去抱起這小女孩,用衣袖輕柔地拂去她臉上的灰塵,露出了她光滑細緻的臉頰。她雙眼緊閉睫毛甚長,是個很討人憐愛的孩子。 明驥心中漾滿了柔情,他低聲喚著:「小妹妹,你是哪裡不舒服?快醒醒吧!」 卓爾莽在一旁大皺其眉:「貝勒爺,這孩子身上髒得很,也不知道有沒有染上什麼病。您還是離她遠一點吧!」 明驥搖了搖頭,又在輕喚著。只見這小女孩口中囈語著:「小哥哥,小哥哥……」聲音既低微又模糊,明驥仔細聽也聽不出什麼,只好放棄,他抱著她站了起來。 「貝勒爺,您不會是想要帶著這孩子渡江吧!」 「她病了,這麼晚了倒在這草叢裡,想必是沒什麼親人了。我們好好照顧她吧,反正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明驥脫下身上的披風,細心包裹著她瘦小的身體。 卓爾莽心裡極是不悅:「可是,看她這一身的打扮,准是漢人的小孩,我們帶著她會不方便的。」 明驥歎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我早看出來了,說不定她是揚州城的人,僥倖逃過了這屠城的劫數,又幸運地教我們碰上。我們大軍在各地殘暴殺戮,造成了不少漢人家破人亡。我們救這孩子也可稍贖些罪過。」 卓爾莽知道主子宅心仁厚,儘管在他看來,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但要明驥接受這想法,那是千難萬難。就像現在要明驥放下懷中昏迷的小女孩一樣,是絕對不可能的。 「貝勒爺,讓奴才來抱她吧。別弄髒了您的衣裳。」 「沒關係,我來抱她吧!」明驥摸了摸她的額頭,「哎喲,她發燒了!我們快找個地方讓她睡下,替她請個大夫。」 「喳!貝勒爺,奴才這就去辦。」 卓爾莽在這殘破的揚州城裡走了好大一圈,也找不到一個大夫,再加上清兵剛屠城不久,漢人一見到他們鮮明的滿清服飾,說什麼也不肯指點他們。氣憤填膺的百姓們更是恨不得剝他們的皮、吃他們的肉,幾次都是靠著卓爾莽驚人的武功才衝破重重的包圍。 明驥見揚州城不能再待了,立刻帶了這小女孩,渡江到了京口,才找到清攝政王的臨時居所,住了下來。 有好幾次,這小女孩都快沒呼吸了,所幸靠著明驥細心的呵護與衣不解帶的照料,才使她有驚無險地撐了過來。 這晚,明驥捧了一碗剛煎好的藥走到了這女孩的床前,只見她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四處好奇地張望著。 『你醒了啊,快起來把這碗藥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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