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平野 > 落水嫣娘 | 上頁 下頁 |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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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注生娘娘面前,包嫣娘看著許嬤嬤將事先備好的三牲菜碗,金銀紙錢等冥鏡,依序擺置妥當。 許嬤嬤白眼朝她一橫,她連忙誠心跪拜,希望注生娘娘答應讓她取花,好讓她能早生貴子。 拿起聖茭一擲,娘娘沒有答應,她只得一再膜拜祈禱;連擲了數次,身旁的婦人來來去去,娘娘卻是一直沒答應她。 「包嫣娘!」許嬤嬤火了。「你究竟在想什麼?!是不是你根本沒誠意,否則為何人人都能取花,就你不准?!」 包嫣娘搖搖頭,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娘娘廟人人都說靈驗的!錢家的媳婦上個月才來取花,這個月就有了喜;我不管你心裡在想什麼,反正今天娘娘不給你取花,我們就不回去!」 她跪得兩腳生疼,聖茭也不知擲了幾次,但娘娘不知怎的就是不許。 她抬起頭看著娘娘慈祥的面容,心裡似有所感—— 娘娘是不是看不起像她這樣的人?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身子,與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苟合,還……還對那男人產生感情…… 在娘娘慈眉善目的面容下,她不禁瑟縮了…… 和他作了兩個多月的假夫妻,每日對她來說莫不是痛苦中摻雜著喜樂。 從前,她原以為男人娶妻只是為了傳宗接代,順道找個柔順的女傭兼受氣包,成天被呼來喚去、叱駡捶打的。如今才知……這世上也有男人會把妻子捧在手心裡護著。想起他的眼,他對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她心裡便泛起一絲絲甜意…… 他愈是對她好,她愈是覺得對不起他;他愈是對她溫柔多情,她愈是覺得無以為報……她心裡對他依戀漸深,卻又得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他不是她的丈夫;她,更不是他的妻…… 垂下眼睫,她瞧著自個身上的棗紅錦鍛襖和那雙穿著弓鞋的小腳。 她原是廣州鄉下的尋常婦人,是個連小腳也沒資格纏的低下貧戶;她與他原是天差地遠的兩個人,該是連見面的緣分也沒有,如今卻能相識相親…… 上天安排讓她遇見他,讓她和他生活這段日子,她已經滿心感激、心滿意足了,絕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誠心誠意的閉眼默禱—— 娘娘,我收了人家的錢,就該為人家生下孩子。驥舒待我這樣好,我什麼也不能給他,只求娘娘讓我替他生個胖男娃,好讓他們白家能傳宗接代。我不守貞節、說謊騙人,娘娘盡可降罪予我,但求阿汝、娘親及驥舒一切安好。 說完,她將聖茭往地上一擲。 「答應了!答應了!娘娘終於答應了!」許嬤嬤高興得合不攏嘴。 她上前打量注生娘娘頭上的花,終於發現是一朵代表男孩的白花。 她興奮的將花拿下,一面放進包嫣娘拱起的衣襟一面說:「此去讓你多生子,生了之後再來拜注胎娘做乾媽!」 包嫣娘連忙答應,然後再把花插頭上。 「這下,我總算能對小姐交代!」走出廟門,許嬤嬤笑看著包嫣娘。「注生娘娘已經答應你了,你要多努力,趕快生下我家小姐的孩子!」 包嫣娘點點頭,心裡也期望能早日生下孩子;想想她能替他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回到家,才跨下小轎,一見到等在門前的白驥舒,她眼也亮了、嘴也笑了。 「念茗,」迎上她,他毫不避諱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到哪兒去了?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意識到許嬤嬤的眼正一瞬不瞬直瞪著他倆交握的手,包嫣娘忙掙了掙。 白驥舒卻是將手握得更緊,斜睨了一旁老婦,他道:「你先下去吧!」 許嬤嬤表情有些僵硬的行禮退下。 「現在可以說了吧?」他拉著她的手往園裡走去。 「我去娘娘廟取花。」 拉著她走上小亭,他瞧著她頭上的白花。「取花做啥?」 在石椅上坐下,她對白驥舒道:「當然是求注生娘娘早點將娃娃送來。」她摘下頭上的花。「男娃是白花、女娃是紅花,娘娘答應要給一個男娃娃呢!」 「你……」白驥舒歎了口氣。「你別一直記掛著生孩子的事,慢慢來不打緊的。」 包嫣娘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不談這些。」倚著石柱,他輕撫著她頸畔落下的一綹髮絲。「我有個親如兄弟的好朋友,過兩天我帶你去見見他,」 包嫣娘臉色微微一變。 「你不願見他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幾乎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他失望的看著她。 「我——我去。」她終究不忍讓他失望。 白驥舒笑了。他的笑容對她總有股奇特的影響力。她看著他發亮的眼眸,他嘴角歡愉的笑紋,心想著,總有一天她就見不著這樣的笑容;於是,她望著他的眼神更是深情款款了…… 白驥舒深深著迷,他一手攬住了她,輕輕的在她耳邊問:「我可不可以親親你?」 這兒可是人來人往的庭園,怎能做出如此悖禮的事;可畢竟,誰知道她還能擁有他多久? 她拉著他衣襟,有些結巴的說:「你要親快些,別讓人瞧見了!」 他帶笑的低下了頭,嘴唇快速的掠過她,然後像是禁不住誘惑,一次又一次落下點點輕吻…… 她合上眼,輕歎一聲,只覺他唇的滋味嘗來是如此甜蜜…… 「這……這兒就是路府嗎?」 包嫣娘瞪著眼前的巍峨大宅,朱漆的大門,上頭是燙金的門額,門前還有兩隻栩栩如生的大石獅,加上門前那著青衣的老者,一看即是富貴人家。 白驥舒但笑不語,伴著妻子走向青衣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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