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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他還記得她頭兒微側的樣,他還記得她微皺著眉,像有些疑惑;他還記得初夏的陽光透過窗櫺輕灑在她身上,映得她整個人暈暈亮亮的;他還記得那日午後的她,笑得像擁有全世界的幸福。

  唉,他總是記得有關她的一切。

  「爺……」深夜裡,女子較常人低沉的嗓音,聽來像極了幽靜的苗笛。

  燕楓靠著廊柱,美麗的鳳形眼微閉,像是沉溺於這如月湖的美聲,不願醒了。

  「爺……」阿秋再喚,「在這兒睡容易著涼的。」

  「我若真要在這兒睡,你可願陪我?」燕楓閉著眼低聲道。

  「爺在哪,阿秋就在哪。」阮秋耿直道,「只是怕爺的身子骨禁不住,在這待一夜,明天怕又要發病。」

  她想了想,「我去將冬天用的火爐給拿出來。」

  燕楓拉住了她,「別了,有你在就好。」

  他的手動了動,有股衝動想將阿秋拉進懷,但理智終究抬了頭,讓他只輕輕圈著她的手,沒再有任何動作。

  阿秋一聽,傻傻的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殼,像是為主子的盛讚而欣喜不已。

  「傻阿秋……」燕楓的歎息裡滲著無奈,也滲著憐愛。

  若是換個稍稍知情識趣的女子,聽他這麼說,早將自己暖馥馥的身子偎上,阿秋偏只會笑,卻又該死的笑得這麼可愛!

  「罷了,回房吧。」燕楓直起身,不知怎地,身子卻有些搖晃,嚇得阿秋急忙上前扶住燕楓。

  「爺,頭又暈了嗎?」她焦急道。

  「唉。」燕楓閉著眼,輕擺了擺頭,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阿秋身上,一手搭著她肩,臉也靠著她頸側,偏就是不說話。

  「我說一定是被青州分舵那幾個厭物給害的,」阿秋一面扶著燕楓往長廊的那一頭走,嘴裡一面喃喃罵著:「居然敢伸腳踢主子,害咱主子自那日後便常犯暈,定是給他們嚇的——」

  燕楓在一旁聽得好氣又好笑。在阿秋心裡,他真有那麼不濟嗎?

  「你怎不說是被你給氣壞的?」又想起那日的情景,燕楓薄唇微揚,唇上卻不見笑意。

  「爺別氣啊……」阮秋討饒道,「我實在是忍不住啦,事前爺就交代不可莽撞,所以爺挨那幾腳,我全忍著,可那人要對爺吐口水呢!這……這怎麼能忍?所以才那麼恰好一跌——」說著,還有些自得之意。

  「你很得意?」燕楓冷道。

  「嘿嘿嘿。」阮秋摸著頭傻笑。

  「你不能見人折辱於我,我又怎能……」看了她許久,燕楓衝口說了兩句,又突然停口。

  「爺?」阮秋疑惑道。

  「阿秋,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的懂我?」燕楓低聲自語。

  「爺,我又做錯什麼了嗎?」阮秋惶惶不安,想要偏頭看主子臉色,偏燕楓又將臉埋在她頸裡,叫她看不著。「爺,阿秋人笨,很多事都做不好,可對爺確是一片赤忱——」

  「你就是對我太好了,」燕楓輕聲道,「你要真懂我,就該多疼自己一些。」

  「爺?」阿秋的笨腦袋一向就不懂得轉彎,偏燕楓的話又是迂迂回回,每每讓她想得頭昏腦脹,還是搞不懂主子到底在說些什麼。

  「時機不對,」燕楓搖搖頭,「便再多容你傻些時候吧,等事情全解決了,我就再不容你傻了。」

  阿秋懵懵懂懂的,只覺主子話裡的意味不知怎地讓她臉發熱,心也不知怎地跳得飛快。

  對阮秋而言,這長廊長得像怎麼也走不完;對燕楓而言,卻像才稍一醉便得清醒。好不容易進了房後,他戀戀不捨的讓自己的唇再貼著她頰片刻後,才挺直身軀。

  如同以往一般服侍主子吃藥、更衣,阮秋早把方才總總全丟到腦後——對於搞不懂的事,她總是如此。

  瑣事做畢,照往例也該告退,阮秋卻像還有什麼話說,幾番遲疑後,仍舊提不起勇氣開口,只好行過禮後退下。

  這廂的燕楓正閉著眼想著阿秋頰畔的滋味,他哪知阿秋心裡正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最近為何老對著她的臉淌口水?

  這是某種病徵嗎?

  決定明日一早再問師父的阮秋,自此一夜好眠。

  次日。

  「看來事實真是如此了……」聽完燕楓此行的結果後,燕道悔閉目沉思,良久方啟口道:「青州分舵是歸屬於暗水堂下,不是嗎?」

  「是。」燕楓恭敬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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