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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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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為什麼救我?」小屋裡,昏暗的燭光下,一名胸腹裹著層層布條的女人半倚著床頭,冷冷的開口道。 「我本來就沒有意思要你死。」 木屋內擠了五、六個人,回話的是坐在竹椅上的貌美男子,或許因為擺脫了長久纏身的桎梏,他顯得十分輕鬆愉快。 「這是唯一能保住你的方法,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自以為幽默的笑笑。 「況且,總得讓你受點罪,」半倚著牆的灰發男子沉聲道,「否則實在對不起死在你手上的屈令。」 燕鳳英一震。 「青陽在傷你的同時,點了你穴道,讓你呈假死狀態;我則在替你治傷的同時,將你一身功力化去八成,」坐在床邊的封至堯面無表情道,「這也是希望你今後能少惹些麻煩。」 鳳英臉色霎時一白,「既然如此,何不乾脆殺了我?」她咬牙道。 「那太便宜你了。」封至堯癟癟嘴。 鳳英低著頭,心裡是一片茫然。今後她該如何?她又能如何?武功被毀去了八成,這樣的她還有機會得到蒼燕門主之位嗎? 「娘,」一直默默無語的燕青陽開口了,他低聲道:「如今的蒼燕門主是我。」 風英頭一抬。 「現在,你是不是要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呢?」他毫無笑意的揚起唇,瞳眸裡滿是不加掩飾的痛楚,「是不是也要想盡辦法殺了我呢?」他搖搖頭,「你要殺便殺吧,反正生我的是你,若你要將這條命收回,我沒有第二句話說。」 鳳莢思緒混亂,她再也搞不清自己該怎麼做了。 這曾是她想過的——殺了自己兒子,完成她多年來的宿願,但事情真的來到眼前,她卻又不懂了。她…… 是不是真能這麼做? 「姑姑,」燕楓實在看不下去了,「你當真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嗎?」 「我想要——」蒼燕門主之位。 原該輕易出口的答案,卻哽在喉中,怎麼也說不出。 「這幾年來,你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殺了我與爹,只要沒了我們,門主之位幾乎就在你手中,你為什麼不這麼做?為什麼非要拐了好幾個彎,寧願請些不人流的殺手,寧願想些累贅無用的法子?你……真的想要門主之位嗎?」 「我……」鳳英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能說些什麼?她要的又是什麼? 燕道悔喟然一歎,他走到燕鳳英面前,大手輕輕落在風英頭上,「夠了,鳳英,夠了。」他拍撫著她的頭,像對個孩子似的。 燕鳳英舉起手,本能的要將他的手掌揮開,但視線突地模糊成一片,而藍色被褥上,慢慢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鳳英……」燕道悔輕歎。 是她在哭嗎?她又有多久沒哭了?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只是低著頭,任額上的發遮住了她的臉,任燕道悔緩緩拍撫著她,略顯僵硬的一字一句在她耳邊重複:「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眼淚急落如雨,像終於有人抱住了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夥退到屋外,給燕道悔與鳳英一點隱私,對燕鳳英的反應怎麼也想不透的封至堯,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 「她……只是想要人疼罷了……」回答的是喃喃自語的阮秋。 燕楓投給她稱許的一眼後,才解釋道:「我曾聽爹提過他們幼時學藝的經過,姑姑總是做得又快又好,但爺爺對她,永遠只是敷衍,他會揮揮手要她到一邊去,然後將整副心力投注在爹身上。」 「他從不罵她,也從不稱讚她,好像她根本不重要,甚至根本不存在。」燕楓垂睫道,「因為對爺爺來說,爹是唯一的繼承人,爹是他的兒子。」 「或許對姑姑來說,蒼燕門主之位就等於爺爺的關心,或許在她心裡總覺得,只有待在那個位子上,才會有人『看見』她。」燕楓眉微微一皺,「我並不真的明白,但至少有件事是肯定的。」 「門主之位並非她真正所要……」燕青陽像想起什麼似的低喃出聲。 眾人突地陷入一片沉默中,接著開口發問的,是燕青陽。 「有件事我不懂,舅舅怎會答應將蒼燕門交給我?他原先不是執意由你繼承的嗎?」 燕楓微微一笑,「凡事總有原因,我爹他為什麼執意要我接手,原因是——」 「是因為我。」靜夜裡突地響起女子的笑聲,清清脆脆的,宛如輕響的銀鈴。 女聲由一旁的馬車裡傳出,簾幕圍著,眾人見不到女子的模樣,但光是那聲音,就美得足以叫人醺然欲醉了。 馬車裡的人,是曾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莫小惜。 「我娘因為身子骨弱,嘗盡多少苦楚生下我後,我爹就再不准她生,而我這個唯一的繼承人卻偏不能習武,對此,我娘一直心懷愧疚。」燕楓解釋道。 「我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道悔,連給他一個健康的孩子都做不到,」莫小惜的聲音幽幽的透過簾幕傳出,「而他擔心若將門主之位傳給別人,我心裡會歉疚更深,故此一直逼著燕楓接掌蒼燕門,也不管他肯不肯……」聲音裡帶了點微嘖。 「總之,我娘已經跟我爹說清楚了,」燕楓難得俏皮的拍拍燕青陽的肩,「從此之後,這爛攤子就交給你啦!」 燕青陽苦苦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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