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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清楚的記得,覃毅炫耀似的帶他去看他妹妹覃棠時,小覃棠正睡得像天使。

  他偷偷摸了她的手、她的臉,感覺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

  體認到好友有如此好玩的「妹妹」而自己卻沒有時,他曾央求過母親再生一個女娃來玩,可惜天不從人願,雷家這一代,只出了兩個調皮貨。

  所以,沒有妹妹的雷仲堯,便拿覃棠當自己的妹妹疼。

  雖然,那種「疼」的方式,當事人不太能苟同——呃,小時候的覃棠,總是被雷仲堯欺負得哇哇叫……

  「對不起。」

  他低低地說。不過現在道的歉,卻是為了十二月那個擦槍走火的夜。

  那一夜,如果是別的女人,雷仲堯不會如此在意。

  問題是,覃棠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棠棠、她是「妹妹」……

  呃——會對她做出那種獸行,他真的當她是妹妹嗎?

  那一夜之後,罪惡感就像一條蛇,纏繞啃噬著雷仲堯不放,並且在他的良心,深深鑿出一道愧疚的刻痕……

  棠棠是妹妹,是妹妹啊……總之,雷仲堯不斷地自責,但,再多的愧疚也不能令時光倒流,改變那一夜——

  新竹……

  腦袋沉甸甸的、意識模糊的他,殘存著天明之後要去新竹的執念。

  每年十二月的這一天,他必定排開所有的事情,前去新竹祭拜早逝的好友——原日遠。

  呵,日遠,可敬的日遠、可恨的日遠,如今應該進天堂成了天使了吧?

  酒精,麻醉了他的理智,放大了他的悔恨……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搞不清楚身在何處的他,卻清楚地記得十年前和另一位好友前去指認日遠屍首時,那股焦腐的刺鼻味道……

  為什麼?原爸爸和原媽媽趕到時,一直不停的問道。

  為什麼?他和覃毅也答不出來,他們也想問問原日遠為什麼。

  如果,日遠放棄生命的前一天,他沒衝動地和他幹那場架,沒叫他乾脆隨章可薇去死,好過行屍走肉千百倍,日遠會好好的活著嗎?會嗎?

  他不知道。

  因為,時光不能倒流。

  他不能回到十年前那個事發前的白天,質問原日遠有關「求生意志」的疑惑;當然,他也無法回到十年前,去改變自己那衝動躁急的個性……

  多年前的遺憾,令他即使醉了,也不能好眠。但是,今晚在睡夢中,一股淡淡的鈴蘭幽香,侵入了他的呼吸,掩去了記憶中那令人絕望、遺憾的焦腐味。然後,半睡半迷醉的他,意識到一副柔軟、香甜的女體正躺在他身側;再然後,一記溫暖又甜美的吻,觸上他冰冷絕望的眼瞼……

  喝了太多的酒,他忘了今晚誰與他共眠,忘了久下近女色的自己為何和一個女人同睡一張床。

  他只知道,散發著鈴蘭幽香的女子,是他逃避低落情緒的港口……

  他應該遭天打雷劈的!

  望著睡得像天使的覃棠,回憶起那一個既痛苦又甜美的激情夜,雷仲堯再次責駡自己。

  還以為那個衝動躁急的雷仲堯早已經在十年前受到教訓,改過隱去了,結果——從他那夜的行為看來,他仍然是一頭躁急無謀的牛!

  犯了錯,就必須承擔並且改過。

  那是雷家最基本的家訓,且不管家訓,因為對象定賈棠,他更必須想辦法彌補這項罪愆。

  但是,要如何彌補她?開一張空白支票?或者,進監獄去?

  雷仲堯想過許多方法,但截至目前為止,每一種補償聽起來都很愚蠢。

  「棠棠……」先不管那些了,已經快一點鐘,他必須先叫她起來吃飯,因為從小覃棠就挨不得餓。

  「棠……」整了整思緒,雷仲堯輕拍她的頰。

  「嗯……」覃棠睡得淺,雷仲堯才叫了兩聲,她便醒了過來。

  「我肚子好餓!」

  果不其然,她睜開眼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抱著胃喊餓,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裡有便當,你先湊合點吃吧。」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請秘書先買了便當。雷仲堯打開臨時買的日式便當,捧到她面前。

  「謝謝。」覃棠看了他一眼,接過便當,馬上埋頭吃了起來。

  哼,吃飯皇帝大,覃棠不理會用複雜雙眸看著她的雷仲堯,只專心吃她的飯。

  「棠棠,嫁給我好嗎?」

  突然,雷仲堯打破沉默,開口道出驚人的要求。

  「咳……」

  要死!他發什麼神經,想嚇死人不償命嗎?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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