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裴意 > 如夢誓 | 上頁 下頁 |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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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王爺,您要相信緣分的流轉是跨越生死、無窮無盡,不會輕易斷絕的——咱們蒙古人從來不向命運低頭,因此您絕對不能死心。我相信總有一天,帆齡郡主一定能夠醒過來的。」 額豪沉靜下來了,清邃而若有醒悟的眼瞳裡,亮起了如火炬般的光輝。 「帆齡郡主昏迷不醒,氣息卻又懸於一絲而不斷,我看她是魂魄離身,氣息未絕——只要能招回她的魂魄,也許她就能夠清醒過來了。」 塞桑年老而睿智的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對額豪道:「薩滿法師曾經說過,在伊勒呼裡山上,有座百靈廟,裡面有個從西藏來的呼畢勒罕(蒙語:光明者,漢語譯為活佛)精習密宗的招魂書,能夠舉行招魂儀式。王爺,您帶著帆齡郡主去找這個呼畢勒罕,一定能招回郡主離散的魂魄。」 草原生活凜冽艱困,氣候變化莫測,所以草原民族向來信仰自然的神秘力量,也深信鬼神之說,因此蒙人和臧人相信靈魂走失之後,可以透過儀式招魂歸來。 額豪點了點頭,望著帳篷外的萬里星光,眼神變得悠遠沉邃,隱隱含著悲傷。 「天一亮,我便帶著帆齡出發前往伊勒呼裡山……」 他回過頭來,望著塞桑,嚴肅而認真地道:「我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了。烏珠穆沁部族,就交給你主持了。」 帳中所有人一怔,塞桑惶恐憂懼地跪了下去,驚呼道:「王爺……」 額豪淡淡一笑,決斷的神色中有著無可挽回的堅定。「我在北京五年,部族裡的大小事務一直是你所打理的——這五年來,你把烏珠穆沁一族治理得很好,把全族交給你,我很安心。」 他抱著帆齡走出大帳,夜很深了,周遭極是寧靜岑寂,風沙呼嘯而來,草原如海,起伏不定。星光為呼倫貝爾草原蒙上了一層恍惚的銀邊。 「我不能忘記,這一年來我在整個蒙古所造成的殺戮。更不能忘記我的族人,是怎樣在呼倫貝爾草原上跟隨著我,差點兒一步步走向絕路……」 他回過身來,眼中閃著淚光。「我再沒資格做你們的旗主,做你們的劄薩克王爺了。」 「王爺……」塞桑悲呼,老淚已然縱橫。 額豪站在黑夜的草原之中,衣衫在風中鼓動,像獨立於天地之間,有著說不出的寂寞與淒涼。 朱心同歎了一口長氣,輕聲道:「只要武宣親王還活著,就永遠是清廷手中的一顆棋子——你心中最深的痛處,就在這裡了。」 他用瞭解的眼光望著額豪,說道:「你手上染了自己族人的鮮血,在你此後的一生裡,都要背負著這樣的追悔與疚恨,所以餘生的榮耀,對你來說,其實,早已無足輕重了。」 朱心同深深歎息。「所以,我的知己兄弟——武宣親王劄薩克,蒙古的第一英雄,其實早已死了,死在呼倫貝爾草原之上……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蒙古族的草原漢子,額豪·特穆爾。」 額豪眼中泛起淚光,唇角卻勾起了一弧笑容,大掌一拍,拍上了朱心同的肩頭。 「好兄弟,你不愧是我的知己。」 他眺向遠方無盡的天地,臉上嚴肅的線條柔軟下來,神色淒傷,卻極是淡然。 「武宣親王劄薩克,確實早已死了,死在呼倫貝爾草原之上……」 他轉身,不理會明安和塞桑的呼喚,抱著帆齡,走向黑暗無盡的夜裡…… 紅日煌煌,一條閃著金色陽光的天路,由雲穹間延伸而來。 烏爾遜河畔,額豪牽著火炭龍駒,把始終昏迷不醒的帆齡放上了馬背。 前來送行的朱心同和明安望著即將遠行的額豪,強自抑制住離情愁緒,然而眼眶都紅了。 「人間天上,塵緣未斷——大哥,我祝福你,這一去能找到救醒帆齡妹子的法子,兩人平安美滿地廝守終生。」 額豪微微笑了。 「人生意專,必果夙願。」他深摯而溫柔地望著依然昏睡如夢的帆齡,眼神中有著不憂不疑的堅定信心。 「我相信她定然會醒過來的,她知道我尚在人間,必不忍拋下我獨自一人。」 他躍上馬背,緊緊擁住帆齡,在馬背上,遙望天空中一雙回旋的鷹影。 「我曾說過要和她做一對草原上的海東青——而現在,我想飛出去,想看到屬於自己的湛藍天空和金色陽光……而發包齡,她會陪著我,不會讓我孤獨單飛的。」 明安鼻端熱、眼眶酸,他不善言辭,在這離別的時刻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半晌後,他才哽咽道:「王爺,你要保重!」 額豪點了點頭,舉手向他們道別。 他拉起馬韁,正要策馬而行時,突然看見前面塵土飛揚,一面面炎色鑲白邊大旗在風中飄揚著,一隊驃悍勇猛的蒙古騎士疾馳而來。 那隊蒙古人奔馳得好快,轉眼間已然倏忽而至。 額豪一瞥眼間,已經認出了這正是自己所率領的蒙古鑲紅旗軍中,由烏珠穆沁族裡最精銳勇士所組成的左翼中旗。 「王爺,我們和您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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