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太監皇妃 | 上頁 下頁
七十六


  「你說,她當真有孕了?」他大喜過望的繼續急問。

  「微……微臣確定……娘娘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李太醫顯然也很激動。

  不說這是皇上的第一個龍子,重要的是,上回這個皇上視若珍寶的女人小產,他就一直誠惶誠恐,總怕當時告假不在宮中的自己也被怪罪,如今總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這回可得小心看顧別再出差錯了。

  朱瞻基驚喜交加,龍心大悅。「小愛,你聽到了沒,咱們有孩子了,咱們……你早就知道了?」驀地見到她含笑的眉目,他才愕然的驚覺她早已知情。

  郭愛笑逐顫開,「其實也沒多早之前,就在咱們上路要回京時才發現的。」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這個小生命再次為她帶來生命的喜悅,她終於把孩子生回來了,這回她沒糊塗到不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但,其實她心裡還有一個隱憂,不過,不管如何,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

  「那你為何不立即告訴我?」他頓時想起回京的這一路上驚險萬分,而她竟是在這種狀況下跟著他快馬奔馳、躲避追殺……

  越想越是害怕,朱瞻基全身一顫,臉色比之前更白上幾分。

  「我若告訴你,還能與你生死與共嗎?」她溫柔一笑。

  這一路上快馬趕路、危機重重,她就不斷在心中對腹中的孩子說,他們是註定要當母子的,生一起,死也一起。

  朱瞻基摟過她,心情激動。「小愛,我愛你。」她的體貼讓他動容,她不想增添他的負擔,讓他能心無旁鼇的直奔京城奔喪繼位,她如此的深明大義,教他如何能不愛她?

  郭愛芳心一顫,為他這句愛語,眼眶惹上淚花,又哭又笑的。

  他低頭溫柔的吻去她睫上的淚水。「別哭,有了身孕應該要開心才對。」他眉開眼笑的,歡喜不已。「王祿,送李太醫回去,並依照他的吩咐,看要注意什麼,這陣子吳瑾身體有傷不方便照料初日,你就留在乾清宮伺候。」他迅速下達一連串指令。

  王祿馬上稱是,立即照辦。

  王祿和李太醫走後,朱瞻基深情款款地凝視郭愛,但卻見她眉眼中閃過了絲不安,他不解的問:「怎麼了?」

  來不及將心思藏好,郭愛被問得一愕,最後只好老實的回答,「瞻基,這個孩子的出生,會帶來些麻煩。」

  他皺起眉頭,「這是我的龍種,會有什麼麻煩?」

  「你明知道的,這孩子不能喊你父皇。」這就是她的隱憂,雖然她很開心孩子的到來,但現實是殘酷的,孩子的母親姓蘇,就註定不能與他扯上關係,他這是在裝什麼傻?

  他抿笑,「你放心,這是咱們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我不會讓他流落異處,他必得姓朱,是我朱瞻基名正言順的第一個孩子。」他胸有成竹的保證。

  這下換她皺眉了,「你想怎麼做?」

  朱瞻基眉飛色舞,「你先別急,我自有安排,不過,在這之前,除了王祿外,我得多找個可靠的人來照顧你,可不能再發生之前的憾事了。」他又嚴肅起來。

  王祿畢竟是個太監,還是要有個宮女在小愛身邊打點才妥當。

  「你到底……」

  「來人,去太后那將金嫦玉找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朱瞻基已經大聲的對殿外的人吩咐。

  「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會真的打算讓金姐姐來照顧我吧?」她眼露驚訝。

  「我已經觀察她許久,她忠心為主,反應機敏,又當過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大家都認得她,在宮裡就是一些嬪妃也要賣她三分面子,你有她照顧我也能放心,以後,她便是你的人了。」他鄭重告知。

  郭愛雖然憂心他口中說的辦法,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但她知道他若心意已決就動搖不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郭愛的心也益發的沉重,朱棣的遺詔等於是把她打入永無翻身之境,她知道,自己在宮中永無名分,不管瞻基如何的想讓她「重生」,那份遺詔依然像是一道無形的鎖漣緊緊的箍住她,讓她不能見光,自從有了孩子後,她心裡充滿母愛,十分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她不想和孩子分開,然而只要在宮中,他們的身分就是個禁忌。

  於是,她鬱悶的思索了幾日後,這天,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她來到禦書房。

  正在案前思索如何對付二王叔的朱瞻基,察覺她的到來,頭一抬,要喚她,卻見她臉上有難色,他遂屏退左右,僅留郭愛一人。

  郭愛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想將他的身影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時間悄悄的流逝,朱瞻基皺起眉,正要開口時,她才終於啟唇——「你可還記得當年與我的八年之約?」

  「八年之約?」微偏頭,他似乎忘了這件事。

  「你說過,若我能讓先皇平安延壽八年,就允我八年後出宮。」她提醒他。

  他一驚,看起來是想起這件事來了。「你想到宮外去?!他馬上緊張的離開位子來到她的面前。她想離開他?為什麼?

  她艱澀的開口,「我肚子越來越大,藏不住時還是得出宮待產的,不是嗎?我想……生下孩子後,就長住在宮外,不回宮了。」

  「我不准!」他立即否決,一顆心驚恐的怦怦狂跳,在經歷了這麼多的險難和風風雨雨後,他從沒想過她還會離開他,她怎麼能夠?!

  她吸了口氣,再次堅定的說:「你答應過我的……」

  他截斷她的話,「你真想離開我?」他的臉色立刻蒼白得跟紙一樣。

  「不是離開,我只是想親自撫育咱們的孩子,不想與孩子分開。」她撫著腹部說,那兒有個生命在跳動。

  「孩子我會做安排,都在宮裡,你隨時可以相見!」他急道,他已有法子了,孩子與她都能夠在他的羽翼下受到保護。

  「但孩子不會知道我是他母親!」她悲哀的道。

  「我知道你委屈,但目前也只能先這樣,這事有朝一日我定能解決的,可你若不讓孩子留在宮裡,就是剝奪本應屬於他的尊榮,別說我不可能同意,難道你忍心嗎?不怕將來他得知後怨你,而且你這樣做對我會不會太殘忍?」他激動的問她。

  他的話像一根根棒子擊向她,淚水馬上佈滿眼眶,她垂下頭後,淚水下墜沾濕衣襟。「我明白……這些我都明白……只是……」隨著腹中胎兒越來越大,她心中的不舍也越盛,更對宮裡的另外兩個女人感到愧疚,因為她,胡善祥雖然貴為皇后卻鎮日活在恐俱中,不得寵,終日怕會被廢,而驕傲的孫仲慧卻只能當只名不副實的紙鳳凰,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況且,太后又能容忍這情況維持多久呢?身為帝王的母親,她不會容許兒子長期閒置後宮的,也不會允許皇室子嗣單薄。

  所以她只是害怕,怕有一天真得逼這個男人離開自己去找別的女人……與其如此,不如……

  「別再說出要離開我的話了,你在擔憂什麼,我都明白,但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只守著你,而你又何忍棄我而去?」他悲傷地凝視著她,接著將她擁入懷中。

  窩在他懷中的郭愛眼露心酸。做這個決定她又何嘗不痛苦,但事實終究是殘酷的,現在,他們還能選擇,將來就只能被命運逼著走。

  天下正湧動看一股暗流,漢王朱高煦派子擊殺新帝朱瞻基之事敗露,已經落實了他的叛心。

  一年內連瘍兩帝,國家不免動盪,人心惶惶,而那漢王在靖難之役中戰功赫赫,掌有兵權,若他真效法當年的太宗揮軍北上奪位,也非完全無勝算。

  而新帝雖然年輕,但早慧,更得太宗的真傳,並不若當年軟弱的建文帝朱允炆……哎,叔侄倆若真打起來,勝負難定。

  兩方角力,使得朝堂上一片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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