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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是,我會,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是我曉得的,我都會一五一十的說給你聽。」

  晴光當然知道無論父親、司徒漠或寒照雨,現在對自己都或多或少還有所隱瞞,而他們的動機也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她好,為她著想。

  但她並非溫室裡的花朵,不需要這樣子的照顧,如果在這次的風起雲湧中,她可以好好表現一番,是否就能一舉扭轉大夥兒的觀念呢?

  「你先回去,」今早照雨囑咐她:「路上小心。」

  「不一起走?」

  「名分尚未正哩!我怎麼好陪你一起下去?」

  「但幾乎人人都已知道你與我形影不離,是——」

  照雨搶過來說:「你身後的幽饗,或是條忠心耿耿的狗。」

  被他拿以前責駡的話來消遣,晴光頓時漲紅了一張臉。「照雨!」

  「再親一個,親一個我就放你下山。」

  那纏綿至極的一吻啊!晴光覺得整個人都給陶陶——!眼前的火光是什麼意思?

  被燒的,不正是他們的山莊嗎?這……還有兵器碰觸聲,怎麼回事?

  她不敢再有任何耽擱,馬上施展輕功,飛躍過去。

  「給我搜,給我徹徹底底的搜!」

  「羅雲?!」看清楚發號施捨的人是誰.只帶給她奠大的震撼。

  「啊!大小姐。」

  「你……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想要借你們山莊裡的某樣東西。」

  「這樣叫做借?」

  「大小姐看完夜景,怎麼不繼續欣賞晨光,何必一大早匆匆趕回,徒增大家的困擾。」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父親不在,正是私會情郎的好時機,你說是不?」

  晴光漲紅了一張臉,卻也同時想到。「照——翔風!你們把翔風怎麼樣了?」

  「聰明呀!聰明,可以馬上想到月翔風;但也可惜呀!可惜,誤信錯愛。」

  他陰險的表情,詭異的口氣,讓晴光已顧不得眼前的火勢,畫開扇子,就往他頸間抹去。

  但羅雲畢竟是雲派的掌門,腳底下雖然連動也沒動,可是胸縮頸,一下子便躲過了這一招。

  「你們要什麼?不會正大光明的來要嗎?」她嘴裡罵著,手上也沒閑著,繼續發動淩厲的攻勢,掌力挾風,不斷藉由鐵房畫開去。

  「我們要什麼,恐怕普天之下,少有不知之人,偏師父不通人情,硬是不給。」

  「所以你們下毒手,害死寒瀟一家人。」

  羅雲見招拆招,卻也見識到這小姑娘的武藝不俗。「上回的花香你還喜歡吧?」

  「卑鄙、無恥、下流!」

  「哈,哈,誰教你要如此好驕?我讓人絆住司徒漠,再把你偷偷送出,丟到硫磺上去,原本是想讓幸運的有緣人陪你玩玩的。誰曉得月翔風那小子書剛好破壞了我的事。」他依然以刀鞘跟晴光比試。

  但坦白說,眼前的她實在沒有多大耐心與他不斷的糾纏下去,一招「雙蝶掌」,便想脫身。

  「想走?」羅雲是老狐狸了,怎麼會看不出她的意圖。「沒那麼容易,以三對三,我們仍不致托大,總不能再讓你去幫手。」

  略一尋思,馬上明白。「我爹和司徒,他們回來了!」

  「你真的、真的很聰明耶!想不到任清輝那酸儒,也能生出心思如此玲瓏的女兒來,但還是可惜呀!可惜,你似乎領悟的太遲了。」

  晴光略一失神,肩上馬上吃了一記,痛徹心肺。

  「武藝不錯,但定力不足,這樣是要吃苦頭的呀!世侄女兒。」

  「嘴巴放乾淨一點,誰是你的世侄女兒?你少往臉上貼金了,說!除了你,還有一兩個人?」

  「嘖、嘖、嘖,都是你的長輩,你講話怎可如此無禮?」

  晴光已然失去耐性,一把鐵扇快速舞動,就像拿在手中的一朵鐵花。「你說是不說?」

  「說有何難?丁泉與鐘石都來了,如何?對付你那食古不化的父親與兩個情人,應該綽綽有餘吧?」

  「你滿口胡說八道,在嚼什麼咀?」

  「對,對,對,我說錯了,應該說丁泉與鐘石,再加上心系報仇的月翔風,要對付任清輝與司徒漠那對翁婿,不虧是易如反掌。」

  這一次是她自己撤回攻勢,難得的是羅雲並沒有落井下石,補上一劍。

  「你說什麼?」

  「你都不知道?」他先裝出一臉驚詫,然後才自問自答:「啊!其實也不奇怪啦!畢竟我們也是到最近,才赫然發現原來今尊是當年的武判官。」

  晴光瞪大眼睛,依然是一副不曉得他在胡說些什麼的樣子。

  「你聽不懂?不會吧!枉費剛剛我才大力讚揚你的智力,任晴光,聽清楚了。當年師父身旁有一文一武兩個判官,說是找來輔助他兼監督我們的,其實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把滴翠玉令直接交給我們四人不就得了。」

  「你們會共同保有它?」

  「會……」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說:「會才怪呢!當然是技高者得咿!」

  「那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比,何需對寒瀟下手?」

  「有捷徑可走,誰還希罕花力氣去爭、去奪?」

  「原來兇手是你們!」

  「錯了,大小姐,兇手是武判官,也就是令尊。」

  她沒辦法再跟他打下去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有時間聽我說的話,還不如快上湖猻愁,他們全在那裡,而我安的火藥……」他笑飽得意,晴光聽得全身發冷。

  接下來她沒有再做耽擱,轉身便往傳聞連猴子攀登都會發愁,可見有多陡蛸酌「湖猻愁」飛掠而去。

  第七章

  四十九天以後,一身白色素衣的晴光佇立在「金鎖關」上,俯視猶一片焦黑的「湖猻愁」。

  噩夢。

  四十九天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場噩夢,一場不堪回首,卻又無法忘卻的噩夢。

  她拼命飛趕,拼命的趕,趕到時,卻只目睹……晴光用力閉上她美麗的雙眸,卻無力拂去腦海裡的影像。

  怎麼會這樣?

  過去四十九天了,每次想起,她還是要不斷的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又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看到岩間倒著一具死屍,後來才知道那是丁泉;看到司徒漠正跟一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後來也曉得那是鐘石;最可怕的是,她看到了父親,看到了照雨,而他,正手執一支判官筆,當胸插進父親的胸口!

  「不!」是她完全於事無補的呼喊。

  但照雨聽見了,扭頭一看,雙眼瞪大,雙唇蠕動,仿佛要說什麼。然而——

  「總管!」司徒漠大叫。

  「都別過來。」難得任清輝的聲音還是那麼的鎮定。「是我欠寒瀟的。」

  「啊……」照雨痛徹心肺似的狂吼,死命握緊判官筆,看在晴光眼裡,就是往父親胸口再刺進幾分。

  「覺非,」鮮血已自任清輝的口中噴出,但他仍拼命叮嚀:「晴光就交給你了。」

  「爹!」終於找到聲音了,可是……

  「羅雲那老狐狸,」鐘石說:「司徒漠,咱們也別打了,快退,不然大夥兒全會被羅雲安的火藥炸死在這裡。」

  「你說什麼?」

  「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了,快退呀!我們——啊!」諷刺的是最先被巨石砸中的就是他。

  活到二十三歲,晴光首度體會何謂「地動天搖」,但外在的一切其實都還不及她內心震撼的萬分之一,任清輝腳下的花崗岩裂開,連帶扯動一手扣住他肩膀的照雨往下跌。

  「爹!照雨!」

  天啊!他明明在自己的面前殺她父親呀!為什麼她還顧慮他的安危呢?為什麼?晴光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辦法在這一刹那瘋掉,甚至於死去。

  「晴光,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但是爹,還有照雨,」其實已經看不見任清輝,只看得見照雨的左手仍深入岩縫間,難道復仇的執念真的深到連父親的屍體,他都不想放過?「司徒!」

  「總管已經死了,晴光,你聽見沒有?他已經死了,被——」

  「不!」她沒有辦法聽任何人說是照雨殺死父親的,至少現在沒有辦法。

  又一聲爆裂,四周仿佛已無立足之地,而晴光發現自己正想往照雨的方向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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