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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一,曹操南下,北方內部並不安定,函谷關以西有馬超、韓遂在造反,對他是個極大的威脅,所以曹操有後顧之憂;第二,曹操捨棄習慣的鞍馬,登上不習慣的戰船,這是舍長就短,絕對打不過江東子弟;第三,如今已是十月寒冬,曹操馬缺粟草,給養不足;第四,曹操驅使北方戰士遠涉江湖之間,水土不服,必生疾病。以上幾點俱是行軍作戰所忌諱的,而曹操都犯了,要打敗曹操,此正其時,所以將軍若想捉曹操,最好就在現時決定,只要給我數萬精兵,讓我開到夏口,我保證幫他打垮這個曹操。」

  「吳侯聽完咱們周郎理直氣壯的慷慨陳詞以後,心情顯然十分激動,於是立刻拔出寶劍,砍下奏案一角厲聲說:『諸將吏敢有再言投降的,就和這奏案一樣。』

  那一刻啊,我真恨不得能立刻上戰場去,為吳侯斬殺曹兵,憑我這把載雲劍,一定能讓他們如吳侯身前的矮腳小幾一樣,手起頭落。」

  「寒衣,」感受到妻子打了個哆嗦,周瑜立刻對端木愷道:「如此血腥,也不怕嚇著在座約兩位女子。」

  「二嫂乃氣沖鬥牛、勇冠三軍的英雄之妻,哪會被這些話嚇倒;至於茉舞……」他看了她一眼,別具深意的說:「膽子應該就更大了,不是嗎?」他是什麼意思?難道已經有所懷疑?飛霜不能問,亦來不及多想,因為她急著要知道更多、更多。

  「我和寒衣都不是在參謀業務中磨練出來,因而善於精打細算的人,所以從來就不把數字看成機械性的決定因素,對於曹操那所謂的強大兵團』壓根兒便看不起。」

  「你到底跟吳侯怎麼說?」端木愷也急著要知道答案。

  「我說主降的那些人全上了曹操的當,只看了他寫來的書信,便相信曹操真有水陸軍八十萬,其實據你我偵查的結果,曹橾從北方帶來的軍隊不過十五、六萬,而且已經疲憊不堪;所得劉表的軍隊,最多也只有七、八萬,對曹操還都懷抱著疑懼心理;換言之,曹操是帶著疲勞易病的軍隊,指揮三心二意的降卒,人數雖多,卻沒有什麼可怕,只要給我精兵五萬,便足以打敗曹軍了。」

  「痛快啊。」

  「吳侯也說我講的正合他的心意,他說張昭、秦松等人各顧妻子,存有私心,很令他失望,唯獨你我及子敬三人,態度和他始終一致,真是上天安排來贊助他的。」

  「吳侯太客氣了,江東是大家的家園,能不死守?不過子敬這次也算是盡了大力。」

  「是啊,無論是在去荊州前,或回荊州後,他的主戰立場都不變,聽說在眾人皆主張迎曹,吳侯退席去更衣室時,子敬甚至還緊跟到走廊外邊,吳侯被他的誠懇所打動,遂拉住他的手問:『子敬,你有什麼話要說吧?』」

  「這事我後來也聽他轉述了,據他說他是這麼回答吳候的:『剛才那些主張迎曹的人,都為自己著想,會誤掉將軍的大事。像我魯肅這樣的人,是可以迎曹的,因為迎了曹以後,曹操會把我交給本縣的地方官去量才錄用,最低限度大概可以當個不怎麼重要的科員,有小牛車代步,生活絕對不成問題;倘若好好的幹,也可慢慢升至一個州的刺史,年俸六百石,甚至一個郡的太守,年俸二千石。但將軍,您倘若迎曹,曹操能夠給您什麼官呢?您又能有什麼出路?』」

  周瑜微笑道:「子敬真是會說話,當初將他推薦給吳侯,算是沒有做錯。」

  「你都督推薦的人,還錯得了嗎?」

  「得了,左一句都督,右一句都督,你什麼時候聽過吳侯對我為都督來著?」「是這個意思啊,難道不是?」「昨夜我向吳侯要兵,他說:『五萬人一時難以備齊,但已選出精兵三萬,戰船、糧草和軍械也都已經準備妥當,你同子敬、程公先行出發,我隨後就派人押運糧食資源,為你做後援。』程普是孫堅將軍的舊部,連吳侯都要尊稱他一聲『程公』,我又豈敢在他面前自居統籌全軍的都督?」「好吧,好吧,」端木愷只得代向小喬和茉舞解釋道:「此次出兵,公瑾為左部督,與程公擔任的右部督地位相等,左、右部督頭銜相合,才算是我們私下稱呼的『都督』,總指揮官則還是吳侯自任。」

  「理當如此。」小喬自是比誰都還要瞭解夫婿的知所進退。

  「吳侯最後還說:『你若能打敗曹操,就同他決戰,把事情給辦了,倘若不如意,那也沒關係,儘管回來同我會合,讓我與曹操決一勝負。』」

  「吳侯真好氣魄。」飛霜由衷歎道,一顆心卻不斷的往下沉去,事已至此,豈還有容她轉圜的餘地?而且以眼前的形勢看來,她該擔心的,已不只是端木愷個人的安危,便連曹軍是不是能如他們自以為的一舉得勝,她都已不似先前那麼有把握了呀。

  有明君若孫權,有猛將似周瑜及端木愷,又有謀士像魯肅,江東勢力,委實不容小覬。

  現在的她,又該如何定位?如何自處?

  照說此刻自己應該立刻修書,向丞相詳細報告吳營的種種,包括軍力、糧草、戰略、謀策等等,以便曹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但吳營之中,有她深愛的端木愷,如果曹軍因有她提供情報,而大獲全勝,或不必大獲全勝,只要打贏揚威中郎將,然後制伏他或殺掉他好了,到時要她如何面對自己呢?她可以在知道丈夫是被自己間接害死的情況下,繼續苟活下去嗎?不,她沒有辦法,絕對沒有辦法。

  她愛端木愷,絕對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更沒有辦法接受他是因自己而死的——

  「對了,吳侯特地要我帶句話給你。」周瑜的話聲打斷了她驚懼的思緒。

  「我?」端木愷腦筋動得飛快,手也擺得飛快。「要我打仗可以,要我當官可不行,你叫他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哪裡會不曉得你的怪脾氣,放心啦,他要我跟你說的,並非這事兒。」

  「那是什麼?」

  「是香姑娘。」

  此言一出,小喬立刻望向茉舞,眼中有不忍之色,令飛霜莫名所以。

  「她?」端木愷也頓感不安起來,卻仍裝傻道:「別又是要我去陪她練劍了吧。」

  「她現在感興趣的是人,而不是劍。」

  「公瑾,」小喬試圖轉移話題說:「好不容易談完了公事,我們可以盡情享受美景與佳餚了嗎?」今夜席設周府臨湖的「碧波亭」,在燭火燈光的輝映下,全亭幽靜瑰麗,亭影倒映在湖水中,也顯得格外縹緲朦朧,堪稱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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