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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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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租多少?」她繼續詢問,一邊把她討厭吃的白水煮蛋掃到盤子邊上去。 「一萬五。」他專心掃蕩殲滅盤中的沙拉。 「什麼?那麼貴!」水晶倒抽一口氣。「那你賺的錢豈不是一半都拿去繳房租了?」 「對啊,如果不是才賺三萬元,我可能早就換掉這間屋子了,才二十坪,太小了一點,住得很不舒服。」他替水晶斟滿紅酒。 「二十坪,你一個人住?」她錯愕地看著他。 「是啊。」他端起酒杯,優雅地啜飲一口紅酒。 水晶傻掉了,他一個人住二十坪還嫌小,她和她老媽兩個人才住十八坪而已,老天,這男人是怎樣,生活得那麼奢華,還挺理直氣壯的。 「步少堂,你這麼花錢,會不會覺得經濟很吃緊?」錙銖必較的水晶實在無法想像他是怎麼過日子的。 「嗯,是很吃緊,賺的錢老是不夠花。」他露出頗為困擾的表情。 水晶聽了險些昏倒。 「步少堂,我看你很不懂得理財,這樣是不行的喔。」她順手端起酒杯猛灌一口紅酒潤喉,然後開始發表高論。「你呀,不能老是把賺來的錢花個精光,要替將來打算才可以,據我所知,油漆這個工作不是天天都能接到Case的,這種勞力錢不太好賺,可是你買的車卻那麼昂貴,吃的東西也吃這麼好,我看你一定沒什麼存款,搞不好還積欠不少卡費對不對?」 好渴,她將酒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接著繼續好言相勸。 「你呀,要知道賺錢不容易,所以每分錢都要管好,才是對得起它們,否則照你這樣下去會愈來愈慘的,到時候你可能莫名其妙欠下一屁股債都不知道,要趁年輕的時候多存一點錢,免得老了以後什麼都沒有,知道嗎?」 她以過來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勸告他,希望他別重蹈她的覆轍。 步少堂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地點點頭,離家三個月,讓他發現錢越少越難支配的道理,三個月來每個月都透支。 的確,他的財務需要管理了。 「謝謝教誨,你的金玉良言我會銘記在心。」他的表情很認真,生平第一遭讓一個女孩子教他如何管理財務,這是遇見水晶以來第二次刻骨銘心的體驗。 「你能明白就好了。」水晶綻開微笑,愉悅地享用起美食,開心的模樣就像遇見一個很受教的好寶寶、好學生。 步少堂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可愛極了,他這輩子見過不少比她漂亮的女人,但是比她更充滿生命力的卻是沒有一個,第六感加上些許蛛絲馬跡,讓他斷定她頂多出身小康家庭,更沒有寬裕的經濟能力,說不定還背負著不小的貸款壓力,但是,在她臉上卻看不見一絲晦暗和陰霾,反而還能露出天下無難事的樂觀笑容。 很特別,至少對他而言,真的很特別。 「那家店是你自己的?」望著她盈盈燦亮的雙眸,他開始很想瞭解她。 「是啊。」主餐來了,她愉快地切了一小塊羊排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便發出滿足的輕呼。「嗯——好吃,昂貴的東西品質就是不一樣。」 「有沒有人投資?」他很想瞭解她要如何經營起一家屬於自己的店。 「沒有。」哇噻,她愛死羊排上那些香料的味道了。 「在開店的過程當中有人幫你嗎?我估計你這家店的投資成本約在兩百萬左右,沒有人幫忙會很辛苦。」 「厲害,步先生觀察力好敏銳,我的投資成本正好是兩百萬。」她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步少堂淡淡一笑,替她再斟滿一杯紅酒,並且注意到她雪白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粉紅,就連杏眸也泛起汪汪的水意。 「我的店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搞定,沒有人幫得上我。」對自己,水晶從來不覺得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加上一杯紅酒下肚,她的話匣子便打開來,關也關不住了。 「其實我的資金大部分是向銀行借來的,自己貸款獨資經營,坦白說壓力並不小,不過總比找朋友合資好一點,畢竟和朋友之間牽涉到金錢就容易傷感情,乾脆一切靠自己,不管成功或失敗,都只要對自己負責就好,這樣比較單純,也不會因為錢而得罪朋友,你覺得對嗎?」 步少堂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強烈感覺得到在她明朗輕快的笑容底下的無奈和落寞,而且從她話裡頭可以分析出一件事實,她肯定沒有男朋友,至少現階段沒有。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水晶的一顆芳心被他盯視得茫然無措,怦怦亂跳起來。 「我覺得……你需要一個人來疼疼你、寵寵你。」 水晶握在手中的刀叉驀地震顫了一下,她愣愣地望著他,突然有一瞬間難以呼吸,像是身體某處劇烈痛著卻說不出來。 她深深吸氣,匆忙端起紅酒一口氣喝光,借此掩飾慌亂和不安,仿佛不想被人看見的傷疤突然毫無防備地揭露在他眼前。 「你的眼睛好可怕,好像有透視人心的能力,拜託別再一直盯著我看了,我可不想內在、外在一併被你看光光。」她以開玩笑的語氣,輕巧避過這個會令她疼痛的話題。 奶奶說,在她滿月那天,母親找來的算命先生鐵口直斷說她是個命很不好的衰人,超級迷信的母親深怕被她帶衰,從此再也不肯抱抱她、親親她,當老爸外遇以後,母親更堅信自己歹命悲苦的一生,都是因為生了一個帶衰的女兒,才會連累她這輩子不管做什麼事都沒有如意過。 她有點害怕,怕步少堂那雙深潭似的黑眸,仿佛再專注一些,就能看見她心底那塊醜陋的傷疤。 「我覺得你的情緒很壓抑,感覺得出來心中應該有樁沉重的心事,當你處在這種狀態下時,如果再把過多的壓力硬塞在自己身上,很可能會無法承受而爆發開來,我覺得你最好適時地發洩掉一些情緒會比較好,否則會像一顆被猛力壓扁的皮球,一旦反彈起來,你無力控制。」 水晶徹底嚇傻了,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心理狀態的?她發誓自己掩飾得很好,從來都沒有人能一針見血地戳破她的心事。 她的心事是難以啟齒的,從她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要和自己的親生母親終其一生痛苦糾纏,母愛應該是每個孩子一出生就會擁有的上帝的禮物,但是上帝忘了把這份禮物給她,從小,她就在那種被遺棄的孤獨無助中長大,直到現在。 她的心事是她的母親,她無法反抗,也無力出走,也許,她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令她窒息的痛苦關係。 看見水晶眸中的悲涼,步少堂了然於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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