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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說完便轉身出去,口中還喃喃抱怨,這頓殘局不曉得要收拾到什麼時候。

  天若目瞪口呆,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趴倒在桌上的雷穎已端正地坐在她眼前,完全沒事的樣子,嚇得天若用力甩甩頭,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只見雷穎習慣地掠了一下耳邊的頭髮,低咒道:「一群該死的免崽子!每個人都跟芝蘭一樣無情,看到主人快死了還惦著要吃飯。嗟!」她受不了地一揮手,完全和方才的部下一個模樣,真是不容置疑的主僕關係。

  「喔,看!像你這個表情就對了,完全是個正常人才有的反應。」雷穎一副中獎似的拍手,指著尚處驚愕中的天若,然後撇撇嘴地道:「所以我說一個人冷靜過頭,連人的最基本反應都沒有,那不是『怪怪的』是什麼?」

  天呀!誰才是最大的超級怪胎!

  天若用力吸著氣,她怕吐血的會是自己,尤其為這種事吐血是很不值得的,事實上她已經不曉得該做何種反應。

  「穎……」她看著雷穎那張也算「慘絕」的臉,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但是有一件事她一定得問。「有……必要連……鼻子都塗辣椒?不嗆嗎?」

  「我沒塗鼻子呀!」雷穎正拿水猛灌,還猛煽著口中的火氣,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

  「那鼻子上的是……」天若咽下口水,有點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兩道淌下的鮮紅,只好伸著兩根手指朝鼻子比劃著。

  雷穎的手往鼻子抹去,仔細一看。「哇!流血了,真的流血了──」這次可非人工,紅紅的液體正從她鼻孔答答流下。整瓶辣椒醬果然夠力,火氣直沖腦門,再循鼻孔而下。

  「看吧、看吧,早叫你別玩了!」天若趕緊捏住她的鼻子,將她的頭抬高。

  這時雷穎整個人連帶椅子半往後仰,就從那特殊的角度仰視到,小言正端著東西站在她們後方。

  「她怎麼了?」看到小言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雷穎好奇地問。

  「小言你怎麼了?沒事吧?」天若奇怪地走過去,誰知她剛一碰到小言,馬上不得了地大叫。「哇!她暈倒了!一定是看到你吐了滿桌血嚇昏了,快來人呀!」

  這一晚,海邊的小別莊有數起尖叫聲。

  經過這件事之後,天若對二哥蕭偉凡的話越來越能體會。

  疾風雷穎,天生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

  照芝蘭的說法,她的主人豈只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還外帶一張會把死人說活的嘴。

  而雷穎則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和她在一起沒多久,對她所說的話都會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瞄著她。

  沙灘上海浪逐層打來,天若赤著雙足,踩著柔軟的沙灘,感受海水湧來和海沙在腳邊的流動,濺起的浪花灑亮了她一身的朝氣,每一步所踏下的腳印,再被浪潮沖刷填平。

  這裡是面北的海灘,雷穎曾慎重地告訴她,別莊的四周皆已設下結界,唯獨靠北的海灘是結界不及之處,在危機未過前,絕對別獨自走出結界,更別靠近北灘。

  可是今天小言卻告訴她,雷穎有事找她,約她在北灘相候。天若感到奇怪,每天清晨雷穎總會騎著流星出去奔馳,順便巡邏別莊附近的情況,有事也會回來後,再召來大家商議,少有今天這般獨自相約的特例,但一想到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便不以為奇了。

  這幾天的相處,天若可真正領教到了,傳言中最為奇詭的光之天使。雷穎拔塵的外形、飄忽的兩性風采,再加上獨樹一格的奇魅,令每個見過她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留下一席之地。而她兩極對比的個性,也令人印象深刻,平時的雷穎幽默機智,經常一興起,赤著腳由窗口跳下,騎上毫不上鞍的流星,無拘無束地馳騁在天地中,耀眼得像是與陽光和風融為一體。夜晚,皓月高掛時,她卻喜歡坐在夜空下,眺望藍黑無邊的海面,可以一夜不眠、不語,彷佛迷失在海空星夜裡,沈思的神情令人感覺遙遠、古老。

  望著蔚藍海空,天若感歎地想,每個人都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心海吧?只差在這片心海中,是快樂的徜徉,抑或游得艱辛、走得難!

  她彎腰拾起一把海沙,細微的沙粒從掌縫中泄下,在陽光下像鍍上金色光澤般,望著那灑下的沙,彷佛點點金光落人海裡。她不由得想起在泰坦神國時,席安總是喜歡以沙化字地寫下「我的懷中之寶」,那時沙對她而言所代表的是浪漫與愛情,直至見到他殘酷地對反叛者施以沙刑,她才明白沙也可以是利器,甚至殺起人來,要比真刀實劍更叫人懼駭。

  憶起往事她一甩頭,將手中的沙用力灑向大海,像是將煩人的心事盡拋海中,這時地想起雷穎望著海,曾悠悠地說:「有一種蒼茫的感覺常在我心中,唯有望著遼闊浪濤的大海,才會讓我覺得平靜,因為大海會帶走全部的愁。」看著海天相連的壯闊,隨浪而去的沙,她一笑,似乎已能體會這句話。

  決定不再自尋煩惱後,見到沙灘上滿是美麗的貝殼,她開始愉悅地在沙灘上尋寶,還大叫地拿著寶貝在陽光下檢視,像個小孩般,而其中一顆藍綠的小圓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淡淡的綠痕像雷穎那雙耀人的碧綠之眸,當下決定送給穎當飾品。

  想到雷穎,天若開始皺眉,既然叫她到海邊相候,居然到現在還沒來。就在她嘟嚷地抱怨時,一陣怪風揚起,她急忙護住眼睛,以免被風沙掃到,再睜開眼時,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沈滯,正感到奇怪時,腳邊的沙粒突然開始滾動,像有生命似的在她眼前揮灑成字,赫然排列著──

  「我的懷中之寶」六個大字!

  天若駭得連退數步,就在她魂飛魄散時,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冰涼地響起。「懷兒──」

  這冷冽的聲音帶來震撼的一擊,天若整個人凍住,世界像在腳邊旋轉!她驀然閉上眼,不敢轉身、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直至費席安那如冰的語調再次傳來。「或者,我該叫你蕭天若,蕭家四兄弟最寵愛的五妹!」

  她咽下喉中的恐懼,睜開眼,緩緩地轉身──

  那傲立在身後的人,表情凜絕得令人膽寒。

  嚴峻的目光、冰寒的語調,她顫然地搖頭,複雜的情緒充滿心中,為了這段情,她躲躲藏藏了兩年,費盡心力但求斬斷情絲,終究還是躲不過沙漠梟雄決然嚴懲背叛者的心。再度的相逢,她的心劇烈地躍動,掩著唇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天若竟無法言語……

  「怎麼,分別了兩年,見到自己的丈夫竟無話可說嗎?喔,我忘了,我們還沒有夫妻之實,不算夫妻,是嗎?」費席安一步步走向她,帶著激情的詭譎道:「親愛的,相信我,我迫不及待地想實行這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看到她望著他無助地發抖,益添一股令人心疼的憐愛,以前的他見此絕不忍多傷她一分,而今的他只想將這份純潔的無辜狠狠撕裂。

  天若顫然,淚水盈然從臉頰垂落,席安已近得令她可感受到那股逼來的熱氣。

  「為何哭呢?為這重逢,或者為自己犯下的愚行?」席安伸出食指接下一顆湛亮的淚珠,品嘗似的放到唇邊吮掉,天若心顫地望著他的舉動,那顆飲進他口中的淚珠就像自己,隨時會被吞噬。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龐,笑的溫柔,卻近乎殘忍地道:「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我早說過你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當初的我,拋棄自尊在你眼前下,只求你回到我身邊,而你卻毫不留情地親手斬斷這一切,離我而去。如此寡情無義的你,兩年來已將我的心折磨成真正的魔鬼。所以,我的愛人,請別如此容易地落下淚來,這只會更激起我的報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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