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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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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人命,所以佑善居被關了。」 怎……麼會?! 余兒的心重重一悸,手心濕冷了。 「誰……誰出事了?」 「有個少年被凍死在門外,正巧被一位歸鄉路過的官夫人發現,抓著主事的姥姥要辦,鬧成好大的事,出錢支持佑善居的員外為了省事,交出姥姥,把慈業關了。 「那……那大夥兒們……」 「都被送到鄰郡的慈業去了。」何姑娘又端起藥碗。「你倒在路旁,我姊姊去打水時才發現,就抱你回來。躺了足足三天呢!我還以為你一睡不起哩,擔心極了。 余兒沒聽見後半段的話:心頭繞著那可怕的消息—— 死了……又死了……還是死了…… 是阿理吧? 她饅頭沒送到,阿理才會死了! 她全身開始發冷,恍若回到那晚的雪林中。 鬼沒抓她,抓走阿理。因為……因為她說她想活嗎? 鬼是怎麼說的?帶劫……帶劫什麼的,是說她真會害人? 她不懂。不想懂,但心中有一角,深深地恐懼著。 宛心庵的尼婆婆說,娘不是她害死的,爹也不是她害死的。堂弟的病……和她的一樣,是天老爺給的。 但……為什麼,死的都不是她呢? 好冷,好冷。好想躺回去,不再醒來。 「來,吃藥。」 湯匙遞到她嘴邊,余兒薄薄的小唇輕顫,眼眶好燙,仍是乾的。 她想活,還是想活下去。 她吞下一小口的藥湯,好苦,像她的心境。 黑林中,破廟獨立,四無人聲,倒是鳥獸不時鳴叫。 列忌觴悄然默坐,長而密的眼睫在面無表情的容顏撒下陰影。 「你能在終人命前,指出道數,然而不能放人。」 廟外傳來沉厚的聲音,列忌觴睜開雙眼,凝望眼前的黑暗。 「時辰未到,尚有一年。」 「既然如此,又何苦點出她的命劫?讓她無所知的去,才是真悲憫。」 「是她的命劫,讓她知道又何妨。」 「你三百年來終人無數,從未動口發一言。」 列忌觴沒有回答,重又閉上眼睛。 「自她出世,你已領走幾名受她劫害的人?」那聲音又問。 「四百五十又二。」 「如此命數,早了早好,你也明白。」 「各人命數如何,並未全定,還看該人取捨進退。」 「她不過一名稚女,悟性再高,又能化解多少劫數?」 「她有『心』。」 廟口的沉聲頓了一下,才接口: 「由你來言『心』,未免奇怪。」 「是,我不懂人心,正因如此才好奇。」 「能讓你好奇,也是難得的造化了。」那聲音注入了愉悅,因而顯得清亮起來。 「你還沒放棄?」列忌觴漠然地向背後的硬壁靠去。 「我不會放棄,你本質純正,終有一天,可以接我幽業。」 「司事幽界,不關我事,你只說要我收命而已。」列忌觴倨傲地說,接又冷笑諷刺:「你老說純正、純正,掌理一堆死人,不該要絕情、無心、陰狠毒辣嗎?」 以他的身分,這已是對那出聲之人的大不敬了,但他肆無忌憚。 那聲音朗笑起來。 「那是人世的謬論,身為一界之主,當然是慈悲心至上,才能掌千萬魂魄而無一失。幽界、明界,有何不同?人都當幽界之主如惡鬼般可怕,明界之主方如神祗般聖潔,全是荒誕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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