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沙沙 > 瀟湘夜未眠 | 上頁 下頁


  湘音握緊了濡濕的手。「那是邏輯上不可能存在的。每次都是在大白天、旁邊有人的情況下,只有我一個人看到……」

  「如果你能清楚分辨真實與虛幻,還能解釋為什麼不真實,那麼你的症狀即使存在,也是極其輕微的。」

  湘音咬著下唇,思考著醫師的話。「但是……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幻覺?」

  「如果精神上的壓力太大,有時會扭曲我們的感官運作。幻象可以有很多來源,譬如想像、作白日夢、外來的資訊,甚至是記憶的延伸。」

  「但我並沒有什麼精神壓力。」湘音搖頭。「我工作確實很忙,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煩惱……」

  「那張臉,看起來熟悉嗎?」

  這個問題,讓她心裡一突!「我……我個人確定……」

  看了太多次、天天都看到。即使現在閉上眼回想,也能毫無困難地清楚看見……這樣,還能不熟悉嗎?她實在無法確認在幻覺開始之前,自己是會在哪裡見過那張臉。

  「那張臉對你有非常強烈的情緒反應,這表示和你個人經驗有關聯。」

  湘音怔忡了。她的過去中,曾有這樣一個人嗎?那為什麼她在真實生活中,沒有印象,只能在虛幻世界裡看到?

  「你說這個幻覺已經消失,那就不必太擔心了。」

  「但如果……」湘音說。「我對某個人在生理上有極度排斥的反應,甚至一接近就會發病,是不是仍然……很不正常?」

  「聽起來你對這個人也有強烈的情緒反應。」

  「但……我根本不算認識他。」

  「那麼我建議你好好去認識他,才能找出原因。」

  離開醫院,湘音覺得心裡更亂了。為什麼醫學不能給她一個更明確的答案?為什麼反而引發出更多疑問?

  醫生們說她身體和心理都沒有出大問題,那麼,所謂的巨大精神壓力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毫無徵兆又沒有理由?

  至少,惡夢沒有再回來……她很感激。這一個排除掉了,那對延特助的怪異反應不管是為什麼,她也一定能在心理上突破的。要她去認識他嗎?

  為什麼這個念頭,會讓她從頭冷到腳底?

  隔天,她提前一小時到公司,想要加緊學習工作上的事。進了辦公室,看到自己桌上有高高的資料,想必是延特助交代的,她不敢有什麼想法,坐下來就開始苦讀。

  延特助準時進來,她站起身來打招呼,鼓起勇氣看他。

  他冷冷瞥她一眼。「醫生怎麼說?」

  她沒預料到他劈頭就問這個,慌了幾秒後才說:「呃,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只要多注意就好——」

  「注意什麼?避免和某人太接近?」

  她臉上紅白交錯。「沒、沒有的事。說是精神上壓力太大,要我放鬆一些。」

  「那是我給的精神壓力?」他咄咄逼人。

  她咬著下唇。他太過犀利,不會讓她顧左右而言他。「精神科醫師說我有必要瞭解……呃,讓我緊張的對象.」

  他交抱起雙臂。「你終於說了一句不算廢話的話。」

  她根本沒辦法看他,頭已經疼痛起來,她下意識地舉起右手輕觸太陽穴。

  「你以前有這樣的病症嗎?」他的聲音降到冰點。

  「沒有。」

  「你覺得延唐怎麼樣?」

  她驚得抬起頭來。「什麼?」

  「形容這個人給我聽。」

  她結結巴巴地說:「……人似乎很好,但……我根本不認識他,沒辦法說什麼。」

  「人很好?」他輕笑了聲,讓她不由得一縮。

  「長相呢?」

  「也很好啊。」她越答越不知所措。

  「那我呢?形容一下我。」

  她兩手絞在一起,口中又幹又澀,還有種奇異難忍的甜味。

  「醫生不是說要你認識我?就從形容我開始。」他不留情地命令。

  她告訴自己要堅持、要堅持——

  「你……很討厭我。」她衝口而出自己確信的事實。

  他沉默地注視她好一晌。「沒有錯。還有呢?」

  雖然心裡難過,但聽到他承認了,她心裡突然稍微定了定。

  他好像是不說假話、實事求是的那種人,她做人也是寧可這樣的。

  「聽說你是所有員工愛戴的上司,還是……是個美男子。」她窘迫地擠出口。

  「你覺得呢?」他接著警告,「說真話,假話我聽得出來。」

  不得已,她只好說:「我相信你應該是這樣的,只是對我有意見。」

  「什麼叫聽說我是個美男子?」

  她哽住了,這要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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