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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顫抖著手拿起這本素描,她已失去翻它的勇氣。

  不該再看它、不能再碰它。看它、碰它,只會不斷憶起不堪又可笑的記憶來。

  是該丟棄的時候了!

  強壓抑下心中的不舍,她斷然地將素描本扔進垃圾桶中,連撕碎它的欲望都不敢動,她怕!怕在痛快撕碎時,心也會跟著片片剝裂,最後會不舍地將它保存下,甚至是帶回臺灣。

  直接扔入垃圾桶中,將這段感情視為垃圾並處理掉,或許她的心就不再會這般疼痛,不會再令她覺得難以呼吸,像是失了愛情就失了生命。

  再三確定沒有遺漏的物品後,她立即提起行李,帶著護照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塊令她心碎的傷心地。

  安德烈在醫院中待了一天便回家休養,若非祖父動用所有關係將此事壓下,他早被聞風而來的記者給煩死了。

  因為威廉舉槍傷他時的精神狀況不穩定,經過多人作證以及醫生專業的判定後,威廉被無罪釋放,但也同時被安排進入精神療院去治療。

  或許這對威廉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他已忘了塵世間所有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在牆的那頭當個快樂自在的人。

  可對他而言,卻不是最好的結局,並非他仍對威廉懷恨在心,誓一言非要威廉接受法律的制裁不可。而是——她不再出現了,在她剛消失的頭一天,他以為衍生而來的不自在全是因為不習慣,只要過了一天,他就會習慣沒有她的日子,他會回到不認識她之前的模樣,繼續過他的生活,照爺爺的規劃去走人生的道路,做個最優秀的領導人。

  但,事情並未如他所想的那麼簡單,他完全無法適應,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自在與茫然是日益加深,最後甚至是嚴重到令他夜夜無法安寢,他不斷地想起她的一顰一笑,腦海中不停地想著擁有各種表情的她,最後萬不得已,他唯有靠著安眠藥的幫助方能入睡。

  可在夢中出現的人兒始終是她,每場夢的場景皆如出一轍,就是他們在「琅琪敞廊」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不同的是,他只能在背後遠遠地凝望著地,不論他怎麼叫喚,不論他怎麼追趕,始終都喚不回她、追不到她。

  夢到最後,他總是在叫喚聲中驚醒,然後再也無法安眠。

  日日夜夜重複著相同的事,他的身體疲累萬分,可他的精神則不!仍是不肯放棄地在夢中追尋她的芳蹤。

  這件事他沒讓任何人知曉,悄悄地將它埋藏在內心深處,像是珍藏秘密般,不教旁人有窺伺的機會。

  在人前他皆表現出一副無謂的模樣,不去談起,像是生命中未曾出現過這號人物般。

  事實上,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始至終都沒將她的身影自心田排除,她的容貌仍舊牢牢地刻印在心上。

  祖父亦以為他早忘了夏舞荷的存在,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宅邸,隨時準備等著參加他和巴爾托洛小姐的婚禮。

  他先前不覺得娶巴爾托洛小姐會是件難事,可到了現在,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就連和她見面,他都會覺得煩悶不已,恨不得早早結束與她的約會。於是他找盡各種藉口,為的就是不見她,而其他人也沒察覺出他的異狀,當他是受傷後的休養,也就沒人打擾他,反倒讓他擁有更多時間去回想、去思念早已遠去的夏舞荷。

  「我們要回羅馬去了。」路易和愛麗絲兩人提著簡單的行李,跟他告別。

  夏舞荷的離去,造成愛麗絲對他極不諒解,見著了他,總是將頭別到另一邊,不願與他交談。

  「這麼快!」他以為他們會再留下一段時日的。

  「我們停留太久了,該是回家的時候。」

  「待在討人厭的地方,當然要早早離開,免得自己跟著變得討人厭。」愛麗絲淡淡地飄出嘲諷的話來。她氣安德烈氣極了,一天她追到夏舞荷的公寓去,想與她留下聯絡的方式,結果她到得太晚,早已人去樓空,安德烈害她失去一名好友,要她如何不氣!

  「愛麗絲。」路易無奈地喚了她,要她別把話說得太過分。

  「我可沒說錯話,你別想要我住嘴,要是你站在他那一邊,你就變得和他一樣惹人厭。」愛麗絲不悅地揪著眉,不滿未婚夫為那可惡的人說話。

  「我不站在任何人那一邊,總成了吧?」怕愛麗絲會將對安德烈的怒火牽連到他身上,他趕忙表明立場,以免屆時婚禮上會少了新娘。

  「哼!算你聰明,我們走吧!我不想再和他說話。」連道別都不願,愛麗絲拉著未婚夫的手臂,直想離開。

  「安德烈,再見,有機會到羅馬來,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路易抱歉的看著他。

  「一定。」安德烈和他握手,送他們出門。

  愛麗絲則是臭著一張臉!氣未婚夫居然還邀請安德烈到羅馬來做客。

  「到時你一個人接待他,我可不願再見他!全都是他害的,害我趕到妮可的公寓去見不到人,連聯絡妮可的方式也沒有。可惡!妮可一定認為我們是站在他那一邊的,且還幫著他欺騙她。」她一路抱怨連連地坐上車。

  路易在旁小心翼翼地陪不是,深怕一不小心會火上加油,讓未婚妻的怒火燒得更旺,到時倒黴的人可是他。

  聽見愛麗絲的話,安德烈的心不由得下沉,她真走了!什麼也不留!他本以為她和愛麗絲的感情極好,定會和愛麗絲有所聯絡,她竟沒有,是因為愛麗絲是他的朋友,她為了不再與他有所牽扯,所以不願嗎?

  不!他不願就這麼結束,不願她就這麼消失,他極需一些她的物品來告訴他,她的的確確是存在過的。

  想都沒多想,他奔至車庫將車開往她曾住過的公寓去。

  幸運地,那間公寓尚未租出去,他跟房東借了鑰匙站在房門口,卻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開門進去。

  開了怕會一徑地沉入她所施下的魔咒當中,再也無法將她忘懷;不開則是怕最後他會悔恨不已,這是他捕捉她的芳蹤最後的機會。

  裡頭有她用過的桌子,坐過的椅子,睡過的床,踩過的地板,每一寸都留有她停留過的痕跡,他該看看的。

  一想到這兒,他就不再多加考慮,馬上打開門走進去,陽光照射在有薄塵的房內,使他明瞭她的足跡已慢慢遭灰塵所淹沒。

  裡頭正如愛麗絲所言,沒有留下她曾使用過的物品,她全都清理的乾乾淨淨,這時他痛恨她的仔細,若她沒那樣仔細,他定能尋得她使用過的物品,細細回想屬於她的馨香,而非像個呆子般的茫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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