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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一行人先將在礦山挖礦的工人疏散,大隊人馬再編列成三小隊,每一小隊跟著一名熟悉各條坑道的老礦工進入尋人,其餘人等則在礦山入口把守,不讓閒雜人等或可疑人物進出。

  江絲綺幽幽醒來,除了感覺到頸上傳來的痛楚,更發現自己的手腳被粗麻繩綁縛,動彈不得,但,這都還不至於教她害怕,最讓她感到害怕的是──雙眼望去所見竟是她最憎惡的幽暗!她斜躺在帶著濕氣的土石上,恐懼像頭猛獸般,一口一口吞噬掉她的勇氣,她的心飄蕩不安,全身忍不住顫抖。

  「江絲綺,沒事的,不過是天黑,你都幾歲的人了,居然會怕這小小黑暗,未免笑死人……」驚惶不安的雙眸死命盯著不見一絲光亮的闇黑,未被封住的唇瓣則不斷為自己加油打氣。「江絲綺,這不過是場夢,你很快就會醒來,很快……」深呼吸,不要緊張,放緩情緒。

  冷汗自額際淌下,像是有一雙手正無形地掐住她的咽喉,使她無法順利呼吸。她難受地發現她的氣喘發作了,也許她就要死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化為一具白骨。她不想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去,她渴望在臨死之前,能見闕競天一面,即使僅是短暫的一眼,她也能心滿意足。她痛苦地想要攫取更多新鮮空氣,卻沒有辦法使她的呼吸道順暢,只能無聲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念著闕競天的名字,希冀他的名字能帶給她撐下去的力氣。痛苦使她的意識漸漸陷入模糊,腦際卻是浮現一幕幕她和闕競天相處的畫面,有生氣、有快樂,全都交織在一塊兒,成為她最幸福的詩篇。或許該說老天爺其實待她不薄,至少讓她領略情愛的滋味後,才奪取她的性命。蒼白、泛著痛苦的唇角掀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她彷佛可以感受到闕競天那雙有力的臂膀正擁抱著她……

  皇天下負苦心人,闕競天這一小隊由最少人進出的坑道找起,在找到第三條廢坑道時,便在盡頭發現她的下落。

  「絲綺!你怎麼了?振作點!」闕競天一瞧見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立即慌張地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她摟進懷中,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他解開綁縛住她手腳的粗麻繩,緊緊懷抱住她冰涼的嬌軀,低聲感謝上蒼垂憐,讓他成功找到她。

  深情的呼喚將江絲綺自幽暗中喚醒,她神情痛苦地望著懸在上方,教她思之欲狂的臉龐正焦急地望著她,溫暖的大掌拭著她汗濕的臉龐。

  「你受傷了?」闕競天發現她的情況很不對勁,似乎痛苦難當,一口氣破碎得似隨時會斷掉。

  冰涼的小手緊握住溫暖的大掌,她困難地對他搖頭,用盡全身力氣吸取稀薄的新鮮的空氣。

  「你究竟出了什麼事?」闕競天不明了她的狀況,心下兀自焦躁不安。

  「大王,我瞧江姑娘似乎有病在身。」皇家侍衛隊長透過火把仔細看過四周,不見血漬,她身上所穿的衣衫也未染血,因此斷言她並未受傷。既然沒有受傷,那就只能推斷她其實帶有病根子。

  「是嗎?」闕競天緊緊擁著她,以衣袖為她拭去額際不斷淌下的汗水。

  「大王,小人曾經見過此種病症。」負責帶路的老礦工大膽地開口。

  「她這是怎麼回事?」闕競天一聽,馬上求助老礦工。

  「姑娘她這應是哮症發作。」老礦工恭敬地回答。

  「哮症?!絲綺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本王馬上帶你去找大夫。」闕競天曾聽過哮症這個疾病,聽聞這個病症一旦發作起來,恐會致人於死,卻沒想到她竟患有此症。他火速抱起江絲綺,急著想帶她離開礦坑出去求醫。

  不料,當他們一行人準備離開礦坑時,突然之間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瞬間天搖地動,落石掉落,泥塵漫飛。闕競天以自己的身體保護懷中的江絲綺,其它人不是扶住一旁的石壁站穩腳步,就是拉住身邊的人穩住,反應不及的則已跌得四腳朝天。巨大的爆炸與不斷飛落、坍塌的泥石讓眾人驚慌失措,恐懼害怕的叫聲在陷入黑暗的坑道中傳出。

  「冷靜!」闕競天低喝。

  他的聲音威嚴中帶有安定人心的作用,眾人想到並非獨自被困在坑道裡,因此試著照闕競天所說的,冷靜下來平撫受到驚嚇的心神。巨石落下的聲音由遠至近,不停傳來轟然巨響,眾人嚇得面面相覷,直到最後一聲巨響結束,煙塵漫飛,眾人猶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一個不小心的碰觸,已然鬆動的巨石會兜頭落下。

  巨大的爆炸聲與飛散在稀薄空氣中的粉塵讓氣喘發作的江絲綺更加不舒服,她雙手捂著發悶的胸口,不住地困難喘氣。

  「絲綺?絲綺!」闕競天被她痛苦難當的模樣給嚇壞了。

  幽暗。粉塵。巨響。這三者將她脆弱的神經逼到了臨界點,不愉快、不舒服的感覺籠上心頭,導致她的幽閉恐懼症與氣喘一併發作,整個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唯有痛苦與絕望緊緊包裹住她。

  「她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對勁。」老礦工站穩腳步,聽見闕競天急切的呼喊聲,連忙察看江絲綺的情況,不敢說的是,他認為江絲綺快不行了。

  「本王該怎麼做?快說!」闕競天厲聲追問老礦工,非要他給個答案不可。

  「這……小人並非大夫,也不曉得該如何救她。」老礦工被闕競天嚴厲的口吻嚇到,驚慌地搖頭。

  「你見過此種病症不是嗎?對方除了請大夫用藥外,可有用其它方法?本王命你馬上想出來!」闕競天不管他是不是大夫,眼下他們被困在礦坑,無法馬上出去求助大夫,唯有逼迫老礦工非想出法子來不可。

  「大王,您冷靜點。」皇家侍衛隊長見江絲綺氣色灰白,一口氣似乎要喘不過來,分明就快不行了。他擔心江絲綺若是死去,驍王恐怕會發狂,因此他一方面要驍王冷靜下來,一方面則對手下使眼色,倘若江絲綺死去,驍王發狂,他們得一齊讓驍王冷靜下來,就算得打昏驍王,遭受嚴厲的罪罰,都得那麼做。

  「這……這……」老礦工嚇壞了,驍王的眼神陷入瘋狂,若他沒說出個辦法來,一定會被處死的。

  「說!」闕競天不管自己現在這副瘋狂的模樣是否會嚇壞人,他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能不能保住絲綺。

  「……唱歌!小的記得當時在家鄉看見小毛孩哮症發作,在大夫還沒趕到之前,小毛孩的娘抱著他唱曲兒,說也奇怪,他娘唱著唱著,小毛孩就慢慢平靜下來,好像沒那麼痛苦了。」老礦工想破了頭,這才想起當時的情景。

  皇家侍衛看了看老礦工,再看向驍王,心想,驍王不會真要唱歌哄江絲綺吧?或者由他們代替驍王齊聲唱算了。

  「……絲綺,你聽得見本王的聲音嗎?」闕競天看了下老礦工,再神情激切地低頭問著懷中的人兒。

  闕競天那低沉性感的嗓音穿透層層迷霧,直達江絲綺耳中,她痛苦地輕頷首。

  「你們全都背過身去。」闕競天頭也不抬地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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