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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可樊瀧什麼都沒做,依然打算繼續背負著她找個最近的村落,屆時,兩人便可以好好休息。

  「我沒要你感激。」他淡然應道,是無欲無求。

  「所以你是笨蛋。」不管他為她做過何事,她照樣都不會感激他的。

  樊瀧笑了笑,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如果我這時殺你,你必死無疑。」看著他的頸際,房焰舲有感而發;現在她想殺他是易如反掌,他會怕嗎?

  「沒錯。」他還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教人見了為之氣結。

  「難道你不在乎?」她氣得揚高聲音。

  「人終究都會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分別,我有何好在乎的。你別太激動,當心牽動傷勢。」說完還不忘提醒她有傷在身。

  「哼!你管好你自己便成,別來管我。」可惡!這人說的十句話中,有九句話是不中聽的,她氣忿卻又孩子氣地用力捶了下他的腦袋。

  「別這麼用力打我,當心疼的人是你。」被重捶了一記,他兀自悠哉提醒,仿佛那一拳不痛不癢似的。

  房焰舲惡狠狠地瞪著他的後腦。該死!她被他氣得忘了身上有傷,果真如他所言,他不疼,疼的人反倒是她,可惡!得不償失。

  「等你回到房家莊後,奸好休養個幾天便會沒事了。」

  「不行!你不能大喇喇地把我背回家去。」她心一驚,忙著阻止。

  「為什麼?」他不解。

  「因為……咳,你該是瞭解,我是不懂武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房家小姐,你這樣背我回去,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底?」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則是她不想他進了房家莊大門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再怎麼說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這一回,她不想害他。下回吧!想要再害他,等下回傷勢痊癒後再說。

  「你考慮得挺詳細的。」他笑了笑,知道這將會是個拆穿他們父女假面目的大好機會,但,他真要這麼做嗎?他猶豫了。

  「當然。」

  樊瀧不再搭話。他想著房焰舲的種種所為,應皆是出自房孤絕的授權,他真要放任這對父女再胡作非為下去?任他們再殘害其他無辜的性命?

  他想起離開少林寺前師叔所交代的話,他是要來找出兇手,還死去的人一個公道,假如他放過房家父女,豈不是對不起所有死去的人?

  想著、想著,他的眉頭揪得更緊,步伐也漸趨緩慢。

  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她輕問:「怎麼不說話了?你很累?」她仍是沒有得到他任何回答,終於在再見到不斷自他額際滑下的汗水時,忍不住探出手,輕輕的以衣袖為他拭去汗水。

  此一親昵動作嚇了樊瀧一跳,他轉頭瞪著她看,專注的眼神瞧得房焰舲羞紅了臉。

  「你看我做什麼?我只是怕你的汗水滴到我身上,弄髒了我的衣裳,所以才費事幫你拭去的。」她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倘若他敢有異議,她馬上就殺了他,教他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沒事。」他輕笑著回過頭,不再看她。

  她忘了,忘了方才她正是以她那怕被他汗漬弄髒的衣衫為他拭汗;也許她還存有點良知,沒他想像中來得陰狠毒辣,也許她還有得救……

  不知為何,房焰舲就覺他的笑容大有文章,可又不好追問,僅能死命瞪著他的後腦勺,巴不得能瞪穿幾個洞來。

  行行複行行,在走了一整個上午後,樊瀧放下她,兩人並肩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休息。

  很是奇怪,在荒郊野外,並沒有上好的紅木椅可坐,僅有一塊平滑大石供她休息,但她卻覺得心靈平靜不少,不似往常那般,仿佛終日有一把火在悶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訝異地看向身旁的人,是他的言語舉止改變了她嗎?使她開始懂得如何在荒野中安身立命?

  呵!真是可笑,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會想著自己要在荒野中安身立命?!這不適合她,過慣了血腥纏鬥的日子,她如何甘於平靜?

  「怎麼了?口渴?」見她沒有火氣、沒有怒言,只是盯著他看,他也覺得她很奇怪。

  「有一點。」她悶悶頷首,隨便找了藉口。

  「你等等。」沒有遲疑、不滿,樊瀧立刻起身為她取水,仿佛為她勞動是天經地義的事。

  「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在他走遠聽不見時,她方悄然道。值得嗎?不!一點都不值得,她隨時都可能會反咬他一口,他沒必要對她好,沒必要……

  她陰鬱地看著他的背影。她已經一天半沒回家了,爹爹必定很焦急著要找她,而此刻她人卻在這兒,想必爹爹作夢都想不到吧?!

  「水來了。」樊瀧將裝了水的竹管遞給她,他的出現正好打斷她對父親的思念。

  「……」猶是盯著他看,一句謝謝始終梗在喉頭說下出口,遲疑了下,終是接過他的善意,輕輕啜飲。

  樊瀧的水則裝在另一竹管中,他悠閒地喝著水,不以身處荒郊為意,恍若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為何他能處之泰然?房焰舲無聲地問著自己。

  清風徐徐吹來,將平靜的心湖激起點點漣漪。

  心頭猛然一顫,她佯裝無事地喝著樊瀧為她取來的水,甘甜的清水沁入心脾,撫慰激狂不安的心房,卻也燃起小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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