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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李重熙看了看膽大的她,便對侍從們開口。「你們都退下吧。」

  華皇也瞥向自己身後的人馬。「你們也是。」

  「公主?」

  「都下去吧,本宮要先與堂兄敘舊。」

  眾人只得聽命。「是……」

  待兩人耳目都清淨了,李重熙便問她。「公主想要先談什麼?」

  「讓你選吧!你想先談利用我的事,還是殺死我父皇的事?」華皇想起他策動的一切,心中難免激動。就算是父皇先虧待了他,但他如此殺害對她來說只是慈愛父親的李厚,還造成她與北宮澈之間的嫌隙,她自是不可能原諒他。

  「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是,我想起來了,或許你派的細作來不及告訴你,因為我是在她企圖殺了北宮澈後,才終於想起這一切。」

  「那個細作……原來你已經都知道了。」李重熙沉吟了下,然後抬眼看她。「想必她已經死了,是殺了北宮澈之後便馬上自殺了吧?」

  「不是你讓她這麼做的嗎?你是怕我們從她口中問出什麼吧?」

  李重熙再度展笑。「老實說我並不怕,不過……她或許會替我害怕。」

  媛娥與許多他身邊的侍衛一樣,自幼被養在他身邊,對他是忠心至極,只知道為他的安危大業赴湯蹈火,若他要他們死,他們一定會不問原因便拔刀自刎……所以李重熙並不害怕媛娥會為自己帶來什麼危險。

  「你是一個可怕的人,李重熙。」華皇定定注視著他的笑容,竟有一絲寒意,沒想到面對忠心下屬的赴死,他竟還能笑?

  而她每每想起可憐的儷人,都會難過得掉下眼淚,想起儷人為了救自己的犠牲,她更是無法原諒李重熙了。

  「可怕嗎?」李重熙捫心自問,為了報父親的血恨,他籌謀至今,終於殺了李厚,眼見大廣朝唾手可得……

  然而他清楚自己走至今日的背後,犠牲的不只是華皇或北宮澈,還有站在他身後為他而死的無數人,如果完成使命便是他們一生中對他唯一的期待,那他願意做個可怕的人。

  他的目光也在頃刻間失去了溫度,批判地掃向華皇。「我是可怕,但比起設計殺害自己親手足的弟弟,你不認為他更可怕嗎?」

  他的話彷佛瞬間掐住了華皇的頸子。她知道父皇愧對文慶太子、愧對他,也許父皇的死怪不了李重熙,可是儷人跟北宮澈呢?他們何其無辜呢?

  「李重熙,你犯的過錯,別賴在別人身上。」華皇激動地指責他。「如果你是要我跟父皇死,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要讓北宮澈成為你的代罪羔羊?為什麼讓我成為你的刀劍?」

  「因為我要李厚的駡名永存後世!」李重熙微扯俊唇,揉出一抹輕蔑的笑。「只有我的登基是眾望所歸,他的不仁才顯得齷齪,史冊上永遠會記述他的弑兄奪位、賜死國師的暴虐、失去民心的昏庸……而不會對他的死有一點同情!」

  「你……」華皇氣得發顫,小手暗暗握成拳頭。

  原來他圖的不是自己的千秋聖名,而是父皇的永世駡名,這才是他真正的報復嗎?

  李重熙悠悠站起身來。「你的父皇會被李家撤出宗廟外,而我的父親將會被追諡為天啟帝,後人永遠記得英年早逝的文慶太子,記得我才是李家的子嗣,而你一個喪國公主,只會跟你父皇一起埋葬於青史中……」

  「不會這樣的……」華皇咬緊下唇,對他竟有這般的企圖感到心寒可怕,花容也打從心底冷得發白,可她又想起北宮澈溫暖的笑容,終於恢復堅強,對他昂首。「李重熙,我絕不讓你得逞——」

  他冷冷望著華皇的怒火,卻像事不關已,隨即從袖裡抽出一樣東西。「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她一見到那綢布,便記起那是什麼,同時,旨意裡的一字一句都快速地在她腦中掠過——

  「這是你在舒城一別時,怕行刺北宮澈萬一失敗,便沒人能奪回李家天下,為了向天下證明我才是李家天下的繼承人,特意為我寫的讓位詔書。」

  她面色迅速一變,想起當初自己坦言要行刺北宮澈,他百般勸阻,要自己為大位考慮,這才讓她主動寫下了他手中的詔書。

  莫非,這一切早已計劃好了,所以他才願意冒險放她回廣都?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能不能成功,因為他要的只是這紙詔書?

  她突然覺得喉間吞咽困難,聲音乾澀地問:「這是我失憶時寫下的旨意,你現在還當真嗎?」

  「我不當真,但天下人會當真,廣朝所有文武也會當真。」如今廣朝三分之一的城池盡落他手,甚至有人抱城給他,加上這詔書在手,他等於擁有了號令天下的至尊令牌。

  沒想到他竟留了一手的華皇,雙手握緊腹部的衣料,強令自己冷靜面對他的威脅。「我不會讓你成功的,天下人很快會知道那紙詔書不再有意義,你的如意算盤不會成功的!」

  李重熙根本不將她看在眼裡。事到如今,已經沒人可以阻止他了。「那麼,就讓堂兄我好好見識吧——」

  「李重熙,我親自來與你談和,只想問你願不願意收手?」華皇強自壓抑情緒,鎮靜地問,想給他最後一次談和的機會。「撇開我們的私怨,讓無辜的人恢復名譽,也還給廣朝百姓沒有戰爭的樂土,與我結束這場戰爭,你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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