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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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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地搔搔頭。「嫂夫人,雅鄘就交給你了,我明日再來探望。」想不通,索性不想,他還得回去收拾善後,將刺客屍身處置妥當。 「多虧你在他身邊,否則……」璿翎淚盈盈地揖身答謝。 「不敢當,告辭了。」綺南雁抱拳回禮,轉身踏出寢房,迅速消失在黑夜裡。 有人在哭。 似曾相識的啜泣劃破一片渾沌,喚醒了他的意識。他拼命想睜開眼,尋找哭聲的來源。 是誰?哭得好傷心,壓抑的、微弱的,仿佛飽受折磨。 他很想開口叫她別哭了,哭得他心煩,那綿綿密密的呻吟啜泣,讓他的心揪成一團,喘不過氣。 接著,昏暗的光線逐漸浮現,他用盡力氣僅能微微轉過頭。 璿翎伏臥在床畔,雙手捧起他一隻手,把臉枕在他掌心裡。 哭聲就是從她喉間發出來的,兩丸眼睛都哭腫了,淚珠一顆一顆地滴在他手腕上。她蹙緊了眉頭忍著,安靜地哭泣,但抽抽噎噎的喘息伴隨哭聲,反而成了更大的痛苦。 「不要哭……」令狐雅鄘開口,微弱的聲音只剩氣息。「不要哭……」他試著更用力說,可才短短三個字,額頭便浮起一陣汗意。 「雅鄘?」璿翎抬起濕紅的眼睛,終於發現他醒了,半掩半垂的黑瞳幽幽凝睇,像兩顆遙遠的星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她挨近他,摸著他冰冷蒼白的臉。「你醒了……」眼淚卻更止不住,如兩道清泉潸然直落。 「不要哭。」令狐雅鄘氣息紊亂,固執地重複。 璿翎抹了抹臉上的水痕,深深吸氣,力持鎮定地道:「你傷得很重,南雁送你回來,把傷口縫合好了。」為了忍不哭聲,她連聲音都顫抖著。 「你上來……」他昏亂地低語,握住她的手。這笨女人,好端端地待在地板上做什麼,不覺得冷嗎…… 「不要,會壓到傷口的……」璿翎驚惶地反抗。 他卻牢牢箝住她不放。「快上來,別讓我使勁。」 她越抵抗,他臉色就越難看。璿翎嚇壞了,只好依了他,小心越過他的腿,上床坐到裡側去。 她坐得太遠,教他看不清她的臉,他便四處摸索尋找她的手。 「求你別亂動了……」她在黑暗中囁嚅道。 「你,過來我這裡……」最後,他抓住的是她的腳,往她足踝一捏。「躺下來,睡到我身邊。」連續說了幾句話,他便有些喘息。 他太固執,令她不敢違抗,只好小心翼翼揭起棉被,滑入被中,溫馴睡臥在他身旁。 她已盡可能地離他遠些,以免碰觸到他的傷口,孰料,令狐雅鄘卻突然橫出一隻手臂,將她圈入懷裡。 「不可以,你傷口——」她急忙驚叫。 「沒關係。」令狐雅鄘打斷她。她還想掙扎,他索性側轉過身,雙手牢牢圈著她的腰。劇烈的疼痛霎時從腹部傳來,他狠狠抽了口氣,嚇得她不敢動彈,他總算如願以償,將她揉入懷裡。 「你會痛的。」她既不安又不舍地縮著雙肩。他一痛,她胸口便會擰得緊緊的,一股氣轉不過來,況且重傷至此的男人,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痛。」他敷衍地隨口應諾,下頷抵著她眉梢。靠近她,鼻間霎時充滿了她身上獨有的芬芳,那氣味仿佛能寧定心神,減緩傷口的疼痛,教他悠然籲歎。 璿翎無奈地抬頭凝睇。「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他不在乎地輕笑。「再縫一次就好了。」 「別說這種話,我……我……」 她聽了,又急又氣,嘴唇掀了掀,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老天,她已經親眼目睹過一次,針尖刺破他的皮膚像刺在她心頭似的,難道非要如此折磨她不可? 「我說錯了,對不起——」眼看她眼眶發紅,淚水又要滑落,他連忙賠罪,又道:「我沒力氣替你擦眼淚,快別哭了。」 女人到底是水做的,淚已氾濫,便不易收拾。被他這麼一說,璿翎倒不好意思了,只好縮進他胸膛裡躲著,不讓他瞧見淚眼婆娑的模樣。 令狐雅鄘輕輕擁著她,也沒言語,兩人便如此靜默地停在彼此懷抱中。 萬籟俱寂。時光仿佛凝結,歲月停止流逝。 璿翎垂著眼臉,心房陡地燃起一片熊熊火光,照亮她晦暗不明的心思。 她……好像愛上他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上了她的心。 一直以來,她總忙著維護自己的驕傲和憤怒,惱他既然有了她,為何還眷戀外頭的軟玉溫香?說到底,自己終究是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不願對他敞開心房,端起一家主母的姿態,一副氣度恢宏的模樣,其實是連對自己承認的勇氣也沒有。 成親以來,與他各式各樣的回憶在腦海裡翻騰不已。 他長得太俊美,教她多看幾眼也覺得難為情。夫妻倆親昵的時光雖不多,但只要有他在身旁,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總是牽動她每一分思緒,讓她既愛又恨,又覺得幸福滿足。 她喜歡他偶爾停下來,眼神只專注凝在她身上的模樣。其實,她知道他夜裡有時會偷偷看著她,其實,為了等他回來睡到她身側,她多半也是淺眠的。 她多麼害怕洩漏自己的心意,在他面前總是力持冷淡。 可如果他死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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