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愛情開蛇運 | 上頁 下頁
十二


  嚴若有些好笑,「果然很聽話。看不出有獨自偷渡上船的勇氣。」

  衛薇白了他一眼,「這是基本禮貌,無聲無息地突然在人家背後說話的人是不會懂的,至於我偷偷上船……哼,我還記得你曾落井下石,要哥哥趕我走!」

  嚴若聳肩,「我是一片好心,免得你吃海上航行的苦,你不領情我也沒辦法。」

  衛薇歪了歪小腦袋,扭頭尋覓海豚的蹤影,「不是不領,而是不必去領。」

  「女孩子出海一遭會變成小黑炭,你現在看著還勉強可以,一旦變成非洲土著,那可是哭幹眼淚也沒用了。」

  「你!」衛薇被惹上火了,對著這麼極漂亮可愛和天真無邪的女孩居然說勉強可以看,這男人是不是覺得他自己皮膚太黑,心理不平衡了?衛薇抿緊嘴角瞪了他一眼,「你好心嗎?抱歉,我不覺得。」

  「別太牙尖嘴利的,東方女孩好像並不擅長這樣。」

  「喜歡就會學習,學多了就會擅長!」

  嚴若微微一笑,「哦,那幹嗎要把自己訓練得滿身利刺?」

  「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她應得十分理直氣壯。

  「我怎麼就聽說,這是引起敵人注意的方法,也是自我壯膽的表現。」

  「哼,橫豎這兒又沒敵人!」小妮子白了他一眼,立即又說:「你沒這個興趣吧。」

  「放心吧,我討厭犯眾怒。」嚴若牽嘴。

  他在嘲笑林明老討好她,喜怒哀樂都和她站成一線吧。哼,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人家林明陽光燦爛的,可不像你老是牽著嘴角古古怪怪地笑人家。雖然她老哥也是這個款,但他是哥哥啊,無論怎麼笑也會對她好的。你就不同了,老是笑得很可疑的樣子,越看越叫她不順眼。

  嚴若瞄了一眼眼前略不友善的小臉,淡淡地一笑,沒有說話。他眯著的眼睛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思緒似乎在刹那間回到曾經的「嚴若」號帆船上——

  以前每一次出航,他總在海上的夜晚思念深愛的女友,想至甜美片段的時候,耳邊會掠過海鳥的低鳴,一聲一聲,嗚嗚咽咽,在黑夜裡伴著海浪和鳴,訴說著流浪的孤單。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感覺自己即將要失去她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會這樣想,因為在每次航程起行前的一晚,她都會躺在他懷中柔柔地說:「我會等你回來。」聲音略帶輕微的彷徨和顫抖,他聽出來了,卻不肯相信。

  三年前的夏夜,當他回航後飛奔到家中,等著他的便是一室破舊的寂靜。她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了……

  突然,一條海豚「撲通」一聲躍出水面,翻了個身子,露出閃光光的白肚子。半晌,其他的海豚也歡快地從水面躍起圓圓的身子。它們不停地躍起落下,把海面擊起無數的金黃的泡沫。有時候很多條同時騰空而起,再「撲通,撲通」地潛入水裡,像是特意在他們面前做最快樂的表演。

  「耶,好漂亮哦,它們都好可愛!」衛薇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指著它們呱呱大叫起來。

  嚴若回過神來,扭頭望著衛薇。她的笑容甜美率直、天真純淨,也許是笑得太開心的緣故,右邊臉頰的小酒窩像一朵無憂無慮綻放的矢車菊,令他在刹那間有炫目的感覺。

  她不像他的舊女友,總是那樣幽怨的眼眸,蒼白的臉色,虛柔的口吻,瘦削的身軀和永遠佔據內心的不安全的感覺。想必在逆境中這個小妮子會為自製造快樂、製造希望,令不能時常守候在身邊的愛人非常地留戀,也非常地安心。

  她真的這麼美好嗎?嚴若心中微微一顫。然而,隱含的理性、沉穩的情性、獨自掙扎的艱辛令他猛然如觸痛般地收回眼睛——不可能的,絕不可以讓自己有過於美麗的幻想,腳下的路,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重重地走出來,或者爬出來,再不就滾出來,總之不能逾越。

  他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兒,也不是瀟灑的白馬王子,更沒有一角可供他疲憊時依偎的港灣。他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一股穿梭在驚濤駭浪之中的堅韌意志。大海給了他健壯的體格、黝黑的皮膚、海浪的氣息——只有立身波濤之上,他才能真實地感覺自己是一個堅毅的無所畏懼的人。

  這種滑行於海的世界的男人,會有女人肯站在陸地上為他守望嗎?他不知道。只知道,家庭和生計,他只能擇其——

  衛薇還在他旁邊叫著跳著,「嘩,海豚不怕人哦,老是跟著我們的船呢……喂,你以前出海會傷害它們嗎?」她眼巴巴地望過來,仿佛只要他一點頭,會立即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駡一通。

  嚴若看著遠處一隻盤飛的海鳥,緩緩地說:「通常不會,它是遠洋人士的幸運之神,在枯燥的航海生涯中,它們絕對是一段快樂的插曲。」

  「通常?」衛薇睨著他,「你不要告訴我,那是代表還有其他的意思;」

  「但如果船上食物不夠,船員也會釣海豚充饑。」

  「哦,」衛薇扭頭望向海面歡快的海豚,半晌才說,「是沒辦法才這樣做吧。」

  「嗯……」

  衛薇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淡然,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對他這副又要坐在人家身邊,又硬是不說話的樣子很不喜歡,卻又想不出有什麼要和他聊,憋了一會兒,還是斜起亮晶晶的眼睛睨著他問:「你是航海家嗎?」

  嚴若回頭看著她,發覺這女孩眼巴巴地瞅著他等了好半天了,不由牽起嘴角笑道:「不是,我只是以海為生。」

  「船員?遠洋運輸?」

  「差不多吧。」

  「噢,你一定懂得很多,對了,電視裡的海洋節目常常有些奇奇怪怪的魚,你見過嗎?」

  「有些見過……」嚴若看著面前好奇的小臉,微微一笑,」在馬裡亞群島附近,我見過很大的章魚,眼睛像閃閃的磷光,腳很長,腳中間長著魔鬼般的尖嘴,眼睛陰森森的,聽說它能殺死龐大的鯊魚。有一次夜裡,我的船的甲板上就爬來了一條這樣的大傢伙,其實是釣著魚的活魚鉤把它的上來的。幸好當晚有月亮,我們三個男人拿出大刀砍斷了它一隻腳,那傢伙立即逃了,那只腳還留在甲板上,當了我們的夜宵。」

  「啊,那章魚很大嗎?在魚市上見的都是很小的啊。」

  「我們那次見的那只大概1.2米左右,有記錄的大章魚腕足完全張開最大約10米,此種情況下,最好不要觸怒它,如果運氣好,它會主動放棄,沉回深海裡。」

  衛薇滿臉驚栗,眼睛眨也不眨,「啊……在電影裡看到有大章魚吃人呢,它的腳有好多吸盤,會像蛇身一樣纏著人不放的!」

  「它是最恐怖的深海動物之一,遠洋的人更要特別注意,甚至比鯊魚更要注意。當然,如果是大油輪就不用太擔心,因為船身高,它爬也爬不上船的。」

  「那,那我們的帆船會不會爬上大章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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