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素問 > 花凋辭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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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聽著,臉色陡然一僵。 「我不願,甚至以死相脅,母妃都無動於衷。」她捂著臉頰,不願再想母親當時的冷漠殘忍—— 讓她去,誰也不許攔,本宮倒要看她有多生不如死! 她的母妃,眼看匕首閃閃,劃向她的骨肉,都不眨眼啊。 花凋的臉色更加陰寒,嘴唇稍稍動了動,冷冷地道:「原來,公主是為避婚『刻意』要花某做個『大逆不道」的人,助你脫困。」換言之,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他,所以他才「有幸」一親芳澤。倘若沒有他,那這個人是誰還未可知!呵,呵呵,可笑可悲的他啊!還自作多情地輾轉為難,思量諸多! 龍綣兒不懂,自己嫁給花凋和讓他大逆不道有何關聯? 「你不願?」 花凋猛地一抽手臂,撤身,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臣不是不願,是不配!朝中與公主年齡相仿的樂嘉、柔慧公主都已出閣,公主也到適婚之齡,和親後母儀天下,流芳千古,對公主不無裨益。」 龍綣兒不敢置信,「你說的是……真心話?」 花凋的臉上浮現出吊兒郎當的怪異笑容,「公主大婚,不再需要花某照顧,到時自有別人接替,功成身退,花某誠心遙祝。」 龍綣兒從床上跌跌撞撞下來,眼角凝霜,犀利而森冷道:「你當真是心裡的話?」見他欲說,又喝斷:「你聽著!我最後問一次!」 花凋後退一步,淡淡道:「公主不必如此,和親是公主的一個好歸宿,這京師繁華,卻陰霾密佈,不見得比塞外要好。花某當年承諾,今日當然要為公主精打細算。」 「好……好得很。」龍綣兒仰天大笑,笑得梨花亂顫,淚中蘊血。「你是個盡職盡責的捕頭,也是個重然諾的漢子,還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我……能說你什麼?你守承諾,我怎麼能背誓?出嫁,我也不會虧待你。今日……我大驚小怪,你走,走吧!」嗓音由刺耳的尖銳極度下墜,轉至嘶啞,最後噤音。 花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衣袖下的拳頭攥緊了又松。 他終究是走了—— 走得和來時一樣突兀,一樣迷離。 龍綣兒掩面而泣,一直哭,一直都沒哭出聲。 次日,才發現,原來早在花凋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失聲。 流水無情,那一聲聲嬌柔的「小野花」成了絕響。 *** 北狄派第一美人「織羅公主」作為大使,前來天朝商討邊關動亂之事,同時代表北狄王子迎親。不過—— 六扇門隸屬監察一系,不似三公九卿上朝議政,飛來的賞賜實在怪異。望著一箱箱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風燭與雪韌互看一眼,莫名不已。 花凋翻了翻那些耀眼的稀世寶物,反而沒有了往日的飛揚心情,淡淡地問:「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奉命前來六扇門送禮的劉公公一斂袖,笑道:「幾位爺,天朝的九公主『晴川』即將下嫁北狄王儲,為表隆重,他方大使獻聘禮數十箱。煙雨姑娘傳晴川公主話,說是各位六扇門的捕頭終日為保京師太平,刀頭舔血,委實辛苦。她拿這些也用不著,倒不如犒勞大家,希望捕頭們衣食寬裕,得意全力護駕,偵破要案,除暴安良。」 風燭和雪韌再次互覷一眼,臉上都擺出「這怎麼可能」的神色。晴川公主,一個折磨死人不償命的瘋丫頭,何時變得如此知書答理、秀外慧中? 花凋一聽「晴川公主下嫁」幾個字,袍袖翻卷,「啪」地蓋上了箱子。 一直沉默不語的月刹緩緩抬起頭,幽深的眼眸盯著花凋陰晴不定的行色,若有所思。 「花捕頭。」劉公公偎靠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錦盒,別有深意道:「這是晴川公主特別交待,贈給您的東西。」 花凋一挑眉,並未去接。 劉公公訕訕一笑,「呦!花捕頭,雖說公主的話不是聖旨,但也是金口玉言,更何況又是未來的北狄王妃,這個天大的面子你不會不要吧!」 花凋漠然地一伸手,打開盒蓋觀瞧,裡面放著一個晶瑩碧綠的小算盤! 劉公公一板一眼道:「煙雨姑娘傳公主話,說花捕頭之前的兵刃不慎被毀,故特從眾寶之中挑貴玉石雕琢相贈;還說此玉不比玄鐵之堅,卻價值連城,相信捕頭定會欣喜。」 玉石代玄鐵—— 價值換堅心? 好一個意外驚喜!龍綣兒啊,你沒有食言,果真是待我不薄啊! 花凋托著錦盒,仰天大笑,不顧他人異樣的目光,「好,這份心意花某生受!勞煩劉公公轉告公主,請務放心,花某受此殊榮定不負所望,鞠躬盡瘁。」 劉公公愣了愣,旋即點點頭,一拱手:「既然事已完畢,咱家告辭。」說著,一扭身,帶著隨行的小太監起身離去。 人去後,六扇門恢復原來的肅殺與冷清。 雪韌感慨萬千,低歎道:「想不到一場一觸即發的戰事如此化解了……我曾以為是在所難免的大仗……」 風燭冷冷一笑,虯髯鬍子下的嘴角勾出一抹諷痕,「哼,你我想不到的多著呢!這聯姻不算稀奇,怪就怪在出嫁的人身上!」手指一點珠寶箱,「梅妃旁邊只剩九公主在膝下,縱然北狄花血本,她也不應同意……區區幾箱珠寶,難道就是晴川公主的身價?哼,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雪韌深有同感,瞅瞅面無表情的花凋,皺眉道:「九公主為什麼會同意這門婚事?」 花凋露出怪異的神色,笑道:「你問我?哈,奇怪了,她同意與否為何要問我?公主和親自古即有,何必驚訝?」 風燭一拍他的肩,「既然不值得驚訝,就該高興,難得晴川公主如此識大體,臨走之前還惦記著咱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恭敬不如從命——雪韌,走!把珠寶弄到賬房去,分給大夥!」言罷不再看他,昂首邁步走出大廳。 雪韌靜靜想了一下,朝花凋說「你莫……」未訖,又搖頭作罷。 花凋疲倦地靠著椅背,沉沉吐氣,舉高眼前的玉算盤,看起來深覺混濁,絲毫不見清澈明淨之處。 「自欺欺人。」 「什麼?」花凋睜開眼,看向那個不愛說話的月刹。 月刹手持洞簫起身而立,冰冷的容顏微微波動,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再一次無比清晰地重複:「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花凋的唇邊一僵,竟無言以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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