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始作俑者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主意?」東方名人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難以適應。

  「呵呵。」權弈河但笑不語,「你不歡迎嗎?還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

  「什麼話?我會怕你?咱倆究竟誰能笑到最後還難說!」東方名人被他一激將,頓時火冒三丈,「臭小子,是你中途放棄職業身份,不是我,別忘了這一點。」

  權弈河搖搖頭,重重地說:「再重申一次,我沒有放棄圍棋,自始至終都沒有。即使是現在,我也不會去考什麼職業試,只是,我想出去走走,感受一下那種氣氛,非關名譽、頭銜什麼的身外物,以一個業餘棋手的身份和外面更多的人下棋。」

  「你可以說得更具體一點嗎?」東方名人有點糊塗了。

  權弈河淡笑,「我當跟班,你到哪裡比賽,我在旁邊看著,現場觀摩,然後回來繼續做我的指導老師。」

  「那跟我加入這次的中韓友誼賽嗎?」東方名人的眼睛一亮。

  權弈河平靜地說:「一個無名小輩,若有人提出對局,他當然不會拒絕,不過不作為報名參賽的選手,場外對局罷了。」

  東方名人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聽到他的話已是異常興奮,忙不迭說:「只要有這句就夠了,會有很多值得你出手的人在那裡,你總算回心轉意了!」

  權弈河舉起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一揚眉,「我從未放棄。」

  「歡迎回來!」東方名人的聲音已有了一絲輕震,那是發自內心的撼動。

  幾乎馬不停蹄,權弈河離開東方名人的公寓後,又折去父母家,這當然不是看望,而是一種告別,告訴父母他的決定。權母十分惱火,她不能諒解兒子反復無常的心態,一直沒有辦法好好溝通,都是娶了那個工作狂的女人,害得她的兒子越發任性,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都不該答應他們的婚事,看,當老公的要出遠門,老婆連影子都不見!不像話!

  可是,這一刻,權母也注意到一件事,他的兒子十分認真與嚴肅,正如當初告訴他們,他要做職業棋手時的表情一樣堅定,不容置喙——

  望著權弈河走進裡屋的高大背影,權母百感焦慮。

  光線昏黃,一位兩鬢已見銀絲的男人獨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問了句:「弈河嗎?」

  權弈河咬了咬唇,答道:「是的,爸爸,我來看您。」

  男人微笑,「你一向有主見,除了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不會沒底氣。」他頓了頓,「再要麼……就是病了。」

  權弈河歎了口氣,「爸爸永遠都比我瞭解自己。」

  男人轉動輪椅來到他跟前,一仰頭,「你錯了,弈河,沒有人絕對瞭解自己,一個人若真的很瞭解自己,倒是厲害。」

  「爸爸……」權弈河的拳頭不由自主握緊,「您有沒有嘗試過做一件明知危險很大卻依然會做的事?」

  男人怔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似乎很惋惜,「沒有。」

  「遺憾麼?」他鍥而不捨地問。

  男人淡淡一笑,「我沒那個機會,得過且過了。」

  「可是我有。」權弈河一字一頓,「爸爸,您會不會支持我。」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偏過頭看著書櫃裡一排排的書,說:「記得嗎?你小時候,我講的那些精忠報國的大將事蹟,現在,你該懂得了,英雄之所以被稱為英雄,不是因為他們無敵,重要的是,他們明明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卻依然敢去挑戰。」「爸爸。」權弈河望著他許久,「我不做英雄,可是我不會再逃避了。」

  男人一勾唇,擺擺手,「去吧去吧,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男人有時是該任性一下的。」

  權弈河離開房間前,聽到一句無比辛酸的話:「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夢想,如果有,絕對比你瘋狂,而不是坐在這裡等待生命消亡。」

  他們這一對父子,永遠那麼有默契,權弈河轉動門把,回到客廳。

  「弈河,你考慮清楚,跟名人混在一起會攪亂你的正常生活!」權母一見兒子,立即迎上去,「崔婧剛回來,你捨得離開她嗎?當初你不是為她,考慮很久才退出職業棋壇嗎?為什麼突然反悔了?」

  「媽。」權弈河深吸了一口氣,「她會理解的。」

  「弈河!弈河!」本打算用崔婧挽留兒子的權母連連跺腳,惱火地直咬牙。一開始怪兒媳遠渡重洋搞科研,現在倒好,兒子也玩起了分離的花樣!天,這究竟是什麼世道,為什麼三個兒女都不讓她省心?

  聽到母親的抱怨,權弈河也就達到了此行的目的,神情複雜地一笑,轉身離去。

  汽車一旦開走,又可以看到自家樓下那片空地。

  只有牆角的一些蒲公英在努力地掙扎,其餘的殘跡難以捕捉。權弈河頓住腳步,怔怔地瞅著蒲公英出神。

  「冬天,看不到蒲公英飛。」有人突然在身後說。

  權弈河回頭看了看,是那天在殷墟門口看見的年輕男子,好像叫「雲銘」吧!他溫文有禮地一頷首,「你好。」

  雲銘挑起眉,不掩納悶地對權弈河細細端詳,撇了撇唇,「真搞不懂……」

  權弈河並無不悅,索性擺起了糊塗陣,「搞不懂我為什麼看蒲公英?不錯,冬季是不容易看到它飛,可是,換個地點,即使是冬季也有可能,只要你想看,就不難。」

  「權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也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吧。」雲銘乾脆把話直接挑明。

  權弈河一撐額頭,揉了揉眉心,淡笑道:「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你是我妻子的同事,不管為了什麼而來,我都會說歡迎。」

  「即使是我來找你理論?」雲銘毫不客氣地反問。

  「既然是理論,說明你覺得有道理,我樂意聽聽看。」權弈河不溫不火。

  雲銘的眼睛瞪了起來,表情嚴峻,「崔婧今天到研究所和我爭去南方科研的名額,你知道嗎?」

  權弈河點頭,不動聲色。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