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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人群裡,他的目光追隨著那抹嬌俏的身影,不由自主。

  而她,她的目光始終追尋著阿諾,偶爾目光相逢,唇角眉間盡是幸福的笑意。

  她的眼裡始終只有那個男人,多年前如此,多年後依然如此。

  垂下眼眸,他黯然苦笑。他還在奢望什麼?她已為人婦,他還在奢望什麼?

  「嗨,怎麼不跳舞?」她走過來與他說話,他的拳在背後握成痙攣,他搖搖頭,笑了笑,笑容僵硬。

  她望著他,那目光清澈純然,「聽阿諾說他的上司是你的時候真的好意外,世界真小,不是嗎?」

  他還是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好,因為緊張。

  她也不介意,粗線條一如當年,繼續自說自話:「你變化好大,跟中學裡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你……」她「撲哧」一下笑出來,「算了不說了,都這麼多年了。」

  「說吧,沒關係。」他想知道當年的他在她心中是何形象。

  「那個時候你很內向,很沒自信,一副很弱很容易受人欺的樣子,總覺得你是需要被保護的,而現在……」她打量著他,笑了一下,「現在是個男子漢了。」

  原尚有些手足無措,像個青澀的少年,因了她的一句無心評價。

  阿諾走過來攬住她,「聊些什麼?」

  「沒什麼,說些過去的事情。」

  於是話題再繼續,只是沒有人提起當年他為何一聲不響離去的事情,或許那已經是被遺忘了的記憶,耿耿於懷的人只有他吧?當年她追他到機場,是想跟他說什麼?答案已成為秘密了吧?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去追問當年,想幹嗎?

  想幹嗎,是啊,他到底想幹嗎?

  「對了,原尚,阿諾和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夠答應。」

  「請說。」

  黎離依偎在阿諾的懷裡,與阿諾心手相連。

  「我們希望你能夠當我們的證婚人。」

  那瞬間,他清楚地聽見心碎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勉強扯出的笑容是否夠自然,說出來的話語是否夠冷靜,因為他整個人都傻掉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恭喜,我很榮幸。」他這樣說道,臉上還帶著笑容。

  回家後,寶兒打電話過來。「原尚,你在做什麼?」千山萬水之外的聲音聽來如此遙遠,仿佛不是同一時空。

  「剛參加完酒會,有事嗎?」外套丟在地上,領帶半松,他靠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酒杯,茶几上的酒瓶空了一半。

  「怎麼了,聽上去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工作不順利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累,下次再和你聊,拜拜。」

  以為已經忘卻的癡戀,在再度遭遇黎離的時候,才知道所謂的遺忘、所謂的心如止水、所謂的能夠平靜接受她嫁為人婦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假像,是他自己催眠自己的假像!

  他給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揚脖飲盡,酒精燒痛了喉嚨,沉入胃裡,在一片灼熱裡,浮上來的是深深入骨的痛苦。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希望他沒有回來過,甚至,他希望他從未遇見過黎離。

  黎離的婚禮上,他一滴酒都不敢喝,生怕喝醉了說出什麼令自己後悔的話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所以他只是坐在那裡,看著她幸福的盛妝,她是那麼幸福,幸福得好殘忍,而他也知道,無論心裡再怎麼痛苦,對於黎離他是應該放下了,她的眼裡沒有他,她的幸福也沒他的份,是該結束了。

  只是,結束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愛情靠理智是無法控制的。

  失眠進入第幾天了?他已經記不清了。人的身體是不是過了某個極限就會不知疲勞了?不眠不休就像失控的飛機,要等到油耗盡才會墜毀。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失眠到天亮,靜靜地數著自己的心跳,為了能夠入睡,他開始大量喝酒。

  「父親,我想回美國。」

  原爸爸看著兒子,皺起眉,「怎麼了?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回美國?董事們都很欣賞你,正想升你做總經理……是不是壓力太大?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知道嗎?」兒子看上去糟透了,原爸爸有些擔心,「要不你休息一陣,出國去度個假,回來再說,好嗎?」

  「算了,我沒事。」

  「真的?」

  「真的。」

  「小尚!」原爸爸叫住兒子,「聽下人說,你最近喝酒很厲害,我知道你是成年人,爸爸只是擔心你,喝酒沒關係,但要注意身體,若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裡好嗎?」

  原尚笑了笑,「我沒事,謝謝爸爸。」

  「真的?」

  「真的。」

  「那就好,有空回家看看你媽,她很想你。」

  「嗯。我走了。」

  目送兒子的背影,原爸爸有些擔心。

  阿諾也擔心他,「你的氣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去看看醫生吧!」

  「我沒事。」

  深夜,原尚還在公司加班。

  阿諾去洗手間,手機在案上震動,來電顯示:家。

  原尚接起手機,「喂?」

  「阿諾?」黎離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他去洗手間了,我是原尚。」

  「還在加班嗎?」

  「是的。」

  「要到幾點鐘?」

  「可能會很晚,我讓阿諾給你回電?」

  「好啊,謝謝。我煲了雞湯,待會兒給你們送過來。」

  阿諾從洗手間回來,看見原尚在收拾東西。「怎麼了?」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也好,我再做一會兒也要回家了。」三天三夜沒回家,阿諾覺得自己也快支持不住了。

  「黎離剛剛來電話,說要送湯過來給你喝,我先走了。」

  「咦?等她來喝完湯再走吧。」

  「不了,我走了。對了阿諾,這個項目做完休個假吧,經常加班把黎離冷落了不太好吧?」

  「沒關係,她能夠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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