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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卻沒有人能讓她求,因為送回面前的只有一具無頭屍首,還能向誰求情?

  「可知道為何忍了這麼久,我們才動手?」福淺荷似乎不急著要她的命,慢條斯理的說:「要讓敵人鬆懈,唯有使他忘記。只是我沒想到你們竟然忘得如此快。就像你曾經說的,萬俟家向來團結,家族上下一心,所以就連一條人命,都能上下一心的忘卻。」

  「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拿的主意,是我建議殺了福相,是我鬼迷心竅,我這就向福相跪拜。」東菊籬繼續磕頭。

  昔有帝女舜容為愛幾度淪為說客解救丈夫,今天她一個寂寂無名的金商東菊籬,為了家族向滅族仇人跪拜又有何可恥?

  「菊姊又何必為了一個隻愛你的才能,不愛你的男人做到這種程度?」福淺荷突然語重心長,並蹲了下來,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我知道萬俟懿並不想要你的孩子,對吧?然而你知道嗎?我卻是不想要他的孩子,所以我也那麼做了。」

  跪伏在地上的東菊籬驟然瞠大雙眸,完全沒有發現這是福淺荷想看她痛苦的計謀,左胸口一直沒癒合的傷瞬間被扯裂到極限,痛得連呼吸都忘了。

  萬俟懿真的……要了福淺荷嗎?

  她不在乎福淺荷因為痛恨萬俟家而扼殺了腹中的孩子,只想問,他真的碰了福淺荷?

  為什麼他能抱一個娶進門不到一年的女人,卻連吻她都吝嗇?

  她不相信,在他心中,福淺荷現在比她更美……

  痛苦大過難堪,眼前一陣暈眩,東菊籬崩潰的嗚咽,哭聲零碎。

  「沒錯,這樣的眼淚才真實,才能打動我嘛!」福淺荷有了報復的快意,從容的起身,「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萬俟懿確實只愛你是個商人。」

  「賤婊子,別妖言惑眾!」炎陽幫中有人看見東菊籬從跪姿變成蜷縮在地上,心碎的哭泣,忍不住出聲怒駡。

  「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信或不信,自然是由菊夫人決定。」福淺荷盈盈一笑,對自己說的話能如此輕易的讓東菊籬痛徹心扉,感到滿意。

  就是要死,她也不會讓這些始作俑者死得太痛快,若不折磨東菊籬,她如何有為父報仇的快意?

  「現在,所有參與的人都得死。」福淺荷伸手,迎出血濺全身的兄長福拾翠,「我要萬俟氏家破人亡。」

  匆促間,東菊籬感覺自己被人從地上拖起,憔悴的回眸,見到一手促成的虎窮追在後,也見到有萬俟懿的世界一幕幕和血紛飛。

  一個倒了,兩個倒了,三個倒了……漸漸都倒了,然後她也倒了,只剩空洞的眼還固執的映著殘留的榮光和分離。

  懿哥,別了,小菊先走。

  ……勿念。

  萬俟非帶著剩餘的炎陽幫眾從只剩下血和屍體的祖宅倉皇逃出,回到萬俟家退守的小城,第一次見到弟弟垂落腦袋,主位上的身影散發出濃濃的絕望。

  萬俟懿沒有哭……當然,再也笑不出來。

  「開門,把金嶽十八家的盟軍人馬和炎陽幫悄悄的送出城。」他沉靜的開口,「回去後就當作什麼也不知道,這是懿最後能為大家做的事。」

  家族兵變,他怎麼也算不到養虎為患。

  失勢了……馬上會有更強大的敵人來窮追猛打,身為商人,他只求犧牲降至最低。

  其他的,也無能為力了。

  「懿,家裡……」萬俟非一身狼狽。

  「慢,按住我。」萬俟懿打斷他的話,沉著的強忍著感覺。

  廳內,眾將無語,也動不了。

  「我說,抓住我,求求你們。」冷靜的聲音中有一絲崩潰。

  身披戰甲的將領們面面相覷,踏出理解的沉重步伐,來到主子的身邊。

  「不夠,再來。」萬俟懿讓五、六名彪形大漢按住自己,才看向兄長,「說。」

  萬俟非五官扭曲,悲痛的說:「福家兄妹往家裡去,現在……」

  未幾,廳內傳來震天價響的悲愴哭吼。

  更多將領上前,壓住落下男兒淚、痛泣嘶鳴的主子,也紛紛含淚低泣。

  「我找不到小菊……」萬俟非亦難以忍受,淚水奪眶而出。

  又是聲聲哀咆,小城內彌漫著肅穆哀戚,廳內人人落淚。

  「壓緊我!」萬俟懿淚流滿面,還是命令。

  家破了……才知道自己胡混了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貪婪的奸惡之事,結果不只家族,連心愛的女人也保不住。

  當他問,還剩下什麼?

  回應的卻是一屋子的男兒淚……

  那一天,萬俟家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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