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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心裡隱約有種訊息,她是回得來的,只是不曉得會是在人間的幾年之後?

  這正是他所擔心的。未知,是一種無形的洪水猛獸。

  駱菱默默告辭離去,她知道最痛的人是他,別人沒有能耐安慰他。

  正值嚴冬,時間還早,可天色已暗,他的落寞如影隨形,他的駱茉在哪裡?

  命運之神快被搞瘋了!只怕再把頭皮抓下去非得流血流膿不可!

  它就知道易敘釩這渾小子很難纏!

  這易敘釩已經連續念了他一個月之久,日日夜夜從不間斷。他還真的沒遇過比他更冥頑不靈的人。

  「來人啊!」命運之神氣憤的從神床上跳起:「去把那個易敘釩拿來!」

  膽敢與他鬥法!非給他一頓苦頭吃吃不行。

  待他整裝完畢,入議會殿堂寶座,易敘釩已在階下等候多時。

  「你可知罪?」命運之神一開口便是審。

  「命運之神喜好為人類定罪。我何罪之有?」易敘釩可一點也不客氣。他訓練念力有成,顯然對命運之神形成威脅,至少他有與它面對面的機會。

  「別的不說,光是擾我耳根清靜、害得我頭痛欲裂,就足以剝奪你人間三年自由。」

  「不這樣念,我如何面見你?」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區區凡人同崇高的神討價還價,真不知死活。

  「命運之神愛捉弄人,你認為我為何不滿呢?」

  「……還不是為了駱茉嗎?」命運之神喃喃地說著,差點心軟,立即回復嚴厲語氣。「那你究竟要如何?」

  「放了她。我願意拋棄任何東西,除了記憶以外。」易敘釩斗膽提出要求,非放手一搏不可。

  「少誑我。現在你生命中就只有記憶不能拋棄,你倒厚顏要求我不能剝奪你的記憶!」

  「我有財富,你可以剝奪我的財富。」

  「我是神,不是人。跟我談財富?」命運之神明知他什麼都可放棄,唯有情愛和記憶,但他又下但書不准動他的記憶?

  他想兩面贏?有那麼吃香的事嗎?

  「不然,你說說看,我該怎麼做?」易敘釩反問。

  「等吧。等駱茉願意交出記憶,選擇重生,你就茫茫人海中去尋她蹤影吧!」神頻頻打哈欠,雖貴為神也是需要充足睡眠的,它的黑眼圈跟熊貓很有的比。

  「她不會那樣做的。我早知你會玩這種把戲!你要那麼多人的記憶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們一向勸人為善,交出記憶等於洗刷罪孽,也唯有交出記憶,他們才能重生,好好做人。」

  「如果茉兒一直不選擇,你們要關她多久?」

  「關到她願意重生為止。」命運之神太困了,它準備結束談話。「易敘釩,你不要再對我碎碎念,我失眠很久了,你知道嗎?」

  「不是因為我碎碎念使你睡不著,是命運之神也許做了虧心事而不自知,遭受良心譴責罷了。」

  「大膽狂徒!我是神耶!怎麼做虧心事?」

  「我相信神也有人性……」

  「是嗎?前不久,你不是還罵我們沒人性嗎?」

  「這……」真對不起,氣頭上,說話難免沖了些。

  「去吧。別再煩我了!」

  「你還沒答應我,放了駱茉。」

  「雖然你是有史以來,神使界的第一個特殊旅行者,但也不能得寸進尺。」命運之神未再加以理會,逕自離席而去。

  殿堂的使者們示意易敘釩先行離去,切勿惹惱神比較好。

  易敘釩怎會甘心?決定回去加強功力,再念他幾個時日,讓它夜夜失眠、神經衰弱,進而願意妥協。

  很抱歉,這樣做很卑鄙無恥,不過他看准命運之神的體力和耐力不會撐太久,他一定會達到目的的。

  一〇八特使言而無信,說會捎來駱茉的消息,卻至今不見人影。

  等待是如此痛苦難熬!

  最最痛苦的是,不知駱茉身陷何處?莫非處於傳說中的煉獄,正遭受千刀萬剮非人待遇即將被淩遲至死?他的腦中不時浮現冒著熱泡的油鍋……

  「不是我要取笑你,實在是你想太多了。」

  頭頂上傳來一〇八特使譏誚的聲音,易敘釩抬頭看見等待已久的人。

  好啊!終於出現。「你可出現了!」他衝動得幾乎要上前去揪住她。

  「先別動肝火。」一〇八特使沖著他直搖手,阻止他的靠近,她當真怕死他。

  「你到底有沒有消息?」

  「她很好。你不用太擔心。」消息一直是有的,只是她不敢冒然前來告知。

  「可以不擔心,卻不能不想她。」易敘釩被相思蟲緊咬不放。「你快點還我茉兒來!你給我還來!」

  易敘釩發瘋似的跳上前去掐住一〇八特使的脖子,特使也是要呼吸的,她沒料到他竟要此陰招,力道還要命的重,她兩個眼珠子骨碌骨祿直要蹦出來!

  「冷靜……冷靜……」她困難的從喉頭擠出求饒之語。

  易敘釩深呼吸一口,忿然放開她,他可是一點歉意也沒有。

  一〇八特使拍著胸口大大吸氣,調整著差點斷絕的呼吸。

  「我也是無辜的!你何以遷怒於我!」她也生氣了,軟腳蝦做得夠久了,再不要要威風,只怕永遠被他踩在腳底。

  「我要見茉兒!」他大聲吼叫。「我要見她!」火爆的尾音拖得長長的。

  唉!情癡者,喪心病狂。

  「你的念力已大為精進,我冒險這樣提醒你,你可要聽進耳裡,你繼續運用你的特殊念力就對了。」

  一〇八特使真恨自己這張嘴。

  第九章

  白茫茫、霧濛濛的空間裡,不特別涼也不冷,就是讓人昏昏欲睡。

  這裡名為監獄,不如說是思想勞改營來得貼切,但也可說是一個高級度假村。

  除了受刑犯自己的寢室終日白霧茫茫,待在裡頭只能睡覺外,共用的休憩場所各式科技文明設備一應俱全,屋外更是一片晴朗,鳥語花香,綠草如茵。

  每個受刑人根本就是吃香喝辣,不用勞動不用做工。

  這裡唯一的酷刑,就是思想導引特使一天到晚為受刑犯洗腦,建議囚犯選擇失去既有記憶,如此可重獲新生出獄。

  神的旨意是良善的,他要人們忘卻罪惡邪念,回到人間時,是一張純潔的白紙,所以另辟新路讓人重生,只要踏出記憶之門,一切如新。

  易敘釩果真猜得沒錯,命運之神喜歡玩記憶的遊戲。

  問題是,犯罪的人之所以犯罪乃因執念太重,他們不願被剝奪記憶。

  憤世嫉俗者如獄友司馬愛蓮,不願將仇家遺忘,她要永遠咒駡他們,心情才會愉快,靈魂才有寄託。

  而重情愛者如駱榮,如果她交出記憶,踏在世界任一寸土地上,沒有易敘釩,意義又為何?

  茫茫人海中就算易敘釩與她有緣再面對面,卻相見不相識,那又有何用?

  話說回來,提起這個司馬愛蓮,她常擅自進入駱茉厲裡串門子,因為駱茉不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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